「真的。」


    「好吧,我既然委屈了你,就給你另找一個不委屈的地方吧。明天我就回明老爺和太太,把你送到柳絮影小姐身旁去。」


    「哎呀!小姐,您送冬梅到柳小姐身旁去幹什麽哪?」


    「學演戲呀。我發現你很有演戲的天才。」


    「那我就跟小姐學吧。」冬梅瞪著眼睛認真地說,「我發現小姐在這方麵的才氣比吟詩作畫還勝強百倍,如果說奴婢有一點這方麵的才能的話,那都是跟小姐您學的。」


    她這一段話把盧淑娟和王一民都說樂了。盧淑娟用手指一點冬梅的前額說:「你呀!真把你慣壞了。」


    冬梅又施了一禮說:「奴婢不敢放縱。」


    盧淑娟擺擺手說:「行了,說正事吧。」她又看了王一民一眼對冬梅說,「你既然是為那張畫來找王老師的,那就把畫打開,讓王老師給指點指點吧。」


    冬梅馬上應道:「王老師已經詳細看過了,他對這張畫真是讚不絕口,愛不釋手……」「冬梅!」王一民臉又有些紅起來,忙對冬梅一揮手說,「你怎麽又編起我的瞎話來了?」


    「冬梅不敢,冬梅說的都是實話。」冬梅又稍稍屈了屈膝說,「您光是讚美的詞就用了一大堆,什麽『英刊,『漂亮』,還有什麽『滿身的豪氣仙骨』,這不都是您說的嗎?」


    「可是我那上下還有不少話呢。」


    「冬梅哪能都背下來呀,不得挑主要的回稟小姐嗎。」說到這裏,她又轉對盧淑娟說道,「小姐聖明,您會聽出來我說的都是實話的,若依奴婢的意思,這張畫就先掛這屋吧。您就手把那首五言絕句也題到畫上。」


    「別再說了。」盧淑娟嗔怪地一擺手說,「哪來的五言絕句?」


    「就是那『胸懷淩雲誌,起舞向太空。惜未逢盛世,國亂誤英雄』的絕句唄。


    我已經念給王老師聽過了……」


    盧淑娟雙眉一挑,「哎喲」了一聲說:「我那是草稿,還沒潤色,平民聲都不對,我還要改呢。」


    「您不用改了。」冬梅又一指王一民說,「王老師已經給您改好了。方才正要念給我聽,您就來了。」


    「是嗎!」盧淑娟轉對王一民說道,「這可得請王老師指教了。」


    「哪裏,哪裏。」王一民連連擺著手說,「我那是隨便說的……」「您可不是隨便說話那種人。」冬梅對王一民說完又轉對盧淑娟說道,「小姐您看這樣好不?冬梅馬上鋪紙研墨,您先把那四句寫下來,然後再請王老師把修改的也寫下來,這樣兩下一對,不是很好嘛。」


    冬梅說完就直看著兩個人,等著回話,可是盧淑娟看看王一民,王一民又看看盧淑娟,兩人笑吟吟地把頭低下了,都沒說話。


    冬梅的黑睫毛忽閃兩下,明白了。她立即跑到一架紫檀色的書櫥前,打開玻璃門,從裏麵抽出一張玉板宣紙,拿著跑到寫字檯前,把宣紙鋪開,用玉石仿鑒子壓好,從筆筒裏選出一支胡魁章的中楷狼毫(她知道小姐最愛使這種筆),然後打開半尺見方的大白銅墨盒,又掀開端硯,拿起徽墨,從一個玉雕的小蛤螟嘴裏往硯台裏滴了數滴清水,然後輕舒手腕,熟練地研起墨來,一邊研一邊拿眼睛膘著盧淑娟和王一民。她似乎已經窺見他倆的心靈,尤其是她那小姐的。知道她願意寫,隻是還不大好意思。那麽自己就大點聲研墨吧,好寫字的人聽見這研墨聲手就癢癢,就像會打獵的人聽見野獸叫喚就要拿起槍來一樣。冬梅手腕子上用力,放大圈一搶,研墨聲嘩嘩響起來。


    這一招果然有效,盧淑娟和王一民又對看了看,她的臉色微微一紅,又微低著頭嫣然一笑,輕輕說了聲:「那麽淑娟就獻醜了。」


    王一民往起一站,也輕聲說:「一民奉陪。」


    盧淑娟和王一民一同往寫字檯前走去。冬梅忙停下研墨,拿起狼毫,撥開筆帽,熟練地在端硯裏潤了潤筆,又迎著燈光看了看筆尖,然後遞給盧淑娟。


    盧淑娟接過筆,又對王一民微微一笑,然後俯下身,懸著腕,站著寫起來。她寫的是楷書多於草法的「行楷」,是脫胎於王羲之的《大唐三藏聖教序》的。隻見她下筆處非常自如,輕重徐疾,抑揚頓挫,運用得特別得體,寫出的字挺拔中顯出娟秀,勁健中露出嫵媚,使王一民不由得暗暗稱讚。


    盧淑娟寫完了那首五言絕句,直起腰來把筆往王一民麵前一遞說:「請王老師批改。」


    王一民接過筆微笑著說:「小姐的詩文和書法,都使一民望塵莫及。現在狗尾續貂,望小姐不要見笑。」


    盧淑娟臉色微紅,用興奮得發亮的眼睛看著王一民說:「王老師如果這樣說,我就應該把這胡亂塗抹的四行字毀掉了。」說著就像真要動手一樣。往寫字檯前移動了一下。


    冬梅忙擺著手說:「哎呀!也沒見著你們二位這樣的人,本來都是滿肚子墨水,卻偏把自己說成是草包。謙虛雖說是美德,可是也不能濫用埃現在就請謙虛的先生聽我這小丫環的指揮,快過來寫您那修改的詩句吧。」


    冬梅的這番話又把王一民和盧淑娟說笑了。在笑聲中王一民接過毛筆,冬梅忙把宣紙調整了一下,指著盧淑娟寫的五言絕句說:「王老師既然要改題小姐的詩,就請在這後邊接著寫吧。」


    王一民點點頭,手握著筆略一凝思,也用盧淑娟的姿勢,俯下身,懸著腕,站著寫起來。他寫的是草法多於楷書的「行草」,隻見他筆走龍蛇,飛動圓轉,筆隨手而變,手隨意而動,頃刻之間,一首改寫的五言絕句寫出來了,他寫的是:胸懷報國誌,仰麵向長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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