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世傑直接到縣城為劉大夫操辦葬禮。高連升管不住自己的嘴,把自己的懷疑說了出去。朱國梁聽到這種傳言,甭提有多高興,忙帶五十大洋,親自去劉大夫的靈前弔唁。恰好在這個時候,金貴和兩個隨從帶著五百大洋來了。朱國梁大喊一聲:“把這幾個殺人犯給我拿下。醫生你們也敢殺,還是人嗎?”張世傑苦苦相勸,朱國梁才答應不當場拿人。這時,張世傑已經冷靜下來,忙派人把金貴三人送出縣城。


    至此,張世傑和楊開泰的心裏都結了疙瘩。他們誰都沒意識到這件事會與朱國梁有關。


    劉大夫的妻子是個極重情極剛烈的女人,把兒子託付給張世傑後,喝砒霜死了。張世傑隻好把劉大夫五歲的兒子領回了家。李玉潔看看孩子,嘆了一口氣,說道:“梧桐,把孩子領去吧,以後,他就是你們房裏的人了,像對待小萬隆一樣對待他。”“是,媽。”鍾梧桐答應著走過來,看了張世傑一眼,從他手裏拉著小男孩的手,走了出去。


    李玉潔搖搖頭恨恨地說道:“世傑,不是我說你,冰雪早就是楊開泰的人了,她生孩子,你瞎摻和什麽?”張世傑嘟囔一句:“總不能見死不救吧?”李玉潔道:“救了兩個,搭上兩個,還把跟楊開泰的關係搞僵了,你事先怎麽不考慮考慮清楚?”張世傑餘怒未消,“沒想到楊開泰的心胸這麽狹窄。”李玉潔哼了一聲,“現在想到了也不晚。男人的心,有時候大得能撐船,有時候連根線都穿不過去。你這麽關心郭冰雪,當初你?算了,真是冤孽。還是老規矩,這個孩子的所有開銷,都算在你頭上。”張世傑垂首答應著:“這是應該的。”李玉潔愛憐地看看兒子,“叫我怎麽說你呢?這才一個來月,你就得了兩兒一女,一個親生,兩個?加上武勝的劉大夫的,已經五個了!你就鬧吧,鬧吧,啥時是個頭?敞開這個口子,家裏有座金山,也不夠用!你暗中幹了什麽大事,我也不打聽。可不管幹什麽,麵子總要講的。大煙館,窯子館,那是正經人去的地方嗎?”張德威進來接道:“恐怕他有難處。你沒看,世傑都有白頭髮了。他肯定是沒法了,才出此下策。”李玉潔沉著臉道:“有你這種爹嗎?世傑,你給我聽著:梧桐生萬隆那天,你恰好在百花樓鬼混。你的這些爛事,隻怕早把梧桐的耳朵磨出老繭了。梧桐呢,是個懂事的,沒聽她說你一個不字,也算我沒白疼她。人,是你自己選的,你誰也不能怪。去跟她說說清楚吧。你給了她少奶奶的身份,就不能再把她當成丫環看了。收收心吧,多在梧桐和幾個孩子身上上上心。天塌了,有比你個兒高的先頂著,掃掃你自家的門前雪吧。”張世傑喏喏地答應著。


    愛在戰火紛飛時 第十一章2(1)


    冬去春來,歲月如梭。轉眼,張世俊和張若蘭就要大學畢業了。收音機裏,一會兒說美軍在太平洋重創了日本海軍,一會兒說日軍在東南亞已經無力支撐。到了盛夏,收音機又說蔣委員長已經成了世界上抗擊法西斯四個大國的領袖了。所有這些消息,仿佛都在說一件事:鬼子快完蛋了。


    可是,張世傑眼裏看到的卻是另外的景象:國軍和鬼子相安無事,河南的大旱災弄出了幾百萬難民。這一年多,根據地也沒搞出什麽驚天動地的大動靜。半年前,趙九思讓曹鎮河捎個口信過來,要他繼續以灰色麵目生存下來,他隻好照辦。久而久之,他都懷疑自己還像不像個共產黨了。組織上沒交給自己重大任務,張世傑隻好把精力投到家裏的生意上。這一年多,淮源盛的生意叫張世傑經營得有聲有色。


    這一日,張世傑正在帳房算帳,曹鎮河來了,帶來了趙九思的指示:河南的災情已經非常嚴重,洛陽已經發生了人吃人的事情。無能的國民政府救災不力,反倒一直在隱瞞災情。眼下,要想法通過南陽的《前鋒報》把河南的災情捅出來。張世傑警覺道:“國民黨是不是又要大規模###了?”曹鎮河道:“更重要的事,老趙親自跟你講。眼下,你隻管報紙的事。”曹鎮河一走,張世傑就叫來了劉金聲:“金聲,我要去南陽。饑民、流民越來越多,你幫連升馬上在縣城和鎮上把粥廠盡快開起來。記著:要留意可能對我們有用的人。”


    兩天後,張世傑帶著鍾梧桐和兒子一起去了南陽,一家三口到照相館照了全家福,張世傑去和報社的編輯記者見麵,商議報導河南大饑荒真相。鍾梧桐帶著兒子到淮源盛分號接大學畢業的張世俊和張若蘭。


    店鋪裏充滿歡聲笑語,張世俊抱著張萬隆,一邊把孩子往上舉,一邊說道:“小萬隆,張萬隆,是炮聲隆隆的隆,不是生意興隆的隆,快快長,長大了小叔帶你去打日本鬼子。”坐在他一邊的朱見真說道:“等小萬隆長大了打日本鬼子,你慚愧不慚愧,難道我們這些人還不能把鬼子趕走?”張世俊忙說道:“我錯了,小萬隆,我們長大了幹什麽呢?當個大官,還是當個大學問家?”朱見真叫道:“他笑了,快看,笑得真好看。沒想到小孩這麽好玩。”張若蘭在一旁沒好氣地說道:“你喜歡孩子,自己生一個呀。”朱見真撇了撇好看的紅嘴唇,“連升哥不來接你,你朝我發什麽脾氣?”張若蘭說道:“他在家主持粥廠,我才不生他的氣。這一路走來,餓殍遍野,虧你們還有心情說笑。”張世俊道:“我們愁眉苦臉的,就能救那些災民了?”張若蘭氣鼓鼓地說:“你就會幫著見真。”


    三個人正在鬥嘴,鍾梧桐從外麵走了進來,一手牽著一個小女孩,“世俊,若蘭,馬車已經準備好了,咱們快走,要不晚上趕不回家。”張若蘭問道:“二嫂,二哥呢?他不回去?誰的孩子?”鍾梧桐道:“我從難民手中買來的。他們家裏都有人餓死,怪可憐的。你二哥還有事,讓咱們先回去。朱小姐,你是跟我們走呢,還是到你們鋪子裏等你二哥,他在人口市場。”朱見真忙問道:“他也買那些失去親人的孩子?”鍾梧桐道:“你二哥隻買十三四到十七八歲的大姑娘,還挑模樣。你大哥在中央軍,門路廣,能把這些姑娘送到大後方去。”朱見真問:“送到大後方?她們去幹啥?”鍾梧桐道:“還能幹啥,肯定賣到妓院去了。”張若蘭驚叫一聲:“啊?見真,你哥竟會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兒?”朱見真沉著臉:“二嫂,梧桐,這是真的?”鍾梧桐道:“這算什麽?又不是你二哥一個人在幹這種營生。當然,說出來名聲不好。聽我們家世傑說,《前鋒報》的記者正在調查這些事呢。”


    朱見真神色大變,撒腿跑走了。她在人口市場轉了大半天,沒有見到朱國梁,跑到同順興分號一問,才知道朱國梁已經帶著二十多個姑娘回桐柏了。第二天,朱見真就回了太平鎮。朱見真一到家,就把朱國梁的所作所為和外人對朱家的看法一五一十講給朱照鄰聽,愛麵子的朱照鄰一聽,馬上派人去縣城叫朱國梁。傍晚,朱國棟居然和弟弟一起回來了。朱國梁一進客廳就問道:“爹,把我們叫回來,有什麽事?”朱照鄰站起身,顫著身子吼道:“什麽事?你們把朱家的名聲都敗壞透了,還跟沒事人似的,我養了兩個好兒子呀。”朱國棟忙過去扶住朱照鄰,“爹,你消消氣,到底出了什麽事,你指出來,錯了我一定改。”朱照鄰第一次對朱國棟沒好聲氣,“你不在防區練兵,跑到國梁那裏幹什麽?”朱國棟賠著笑臉道:“見真大學畢業了,我想帶她到棗陽住一段時間,回來路上順便去看看國梁。”朱見真說道:“我才不跟你去棗陽。大哥,你是正規軍人,怎麽能和二哥勾結在一起,往重慶販賣人口?而且販賣的還是難民。”朱國梁厲聲問道“你從哪知道這件事的?是不是張家的人告訴你的?”朱見真說道:“你保安團的人天天到人口市場買年輕姑娘,太平鎮的人誰不知道?用得著別人告訴我嗎?”朱太太拉了見真一把,“見真,你大哥這麽做是為咱朱家好,你胳膊肘到底往哪拐呀!”朱照鄰一拍桌子,“什麽叫為朱家好?國梁,國棟,災民跑到南陽,跑到桐柏,你們趁機收點金石古玩,這說明你們有經濟頭腦,我舉雙手贊成。”“什麽經濟頭腦,我看是趁火打劫。”朱見真撇撇嘴。朱照鄰瞪了女兒一眼,“見真,我說話你不要插嘴。可你們不該販賣人口呀,這可是傷天害理的事兒。”朱國梁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爹,沒多大個事兒。你先坐下來,喝口水,聽我解釋。首先這件事和我哥沒有關係,再說,我這麽做,也是積善行德。你想一想,那些災民都是自願賣兒賣女的,我買了他家的姑娘,救了他一家的命,這不強似他們一家都餓死?”朱見真道:“你有這麽好心嗎?你是要把這些姑娘轉賣到重慶的窯子裏。”朱國梁道:“爹,咱家又沒有印鈔機,我這好事不能白做。重慶是什麽地方?那是大後方啊,是大城市,這些姑娘到了那花花世界,說不定遇上一個達官貴人,她們全家還不都跟著雞犬升天?爹,如今這年頭,要個好名聲有什麽用?不頂吃不頂喝的。還是錢比較實在。張家開粥廠隻是個幌子。他們也買了小孩子,可小孩長大了會給他們幹活,他們也知道不做賠本的買賣。”朱見真不依不饒,“你胡說!”朱國梁火了,大聲說:“反了你了!你在替誰說話?太太,妹妹回來了,你要多管教。你看看她像什麽樣?弄不好就又是一個郭冰雪,給土匪當壓寨夫人。這才叫毀朱家的名聲!”朱見真毫不示弱,“楊開泰比你強,他打鬼子,他不是人口販子!”“行了行了!”朱國棟說話了,“什麽是謠言,你們知道嗎?國梁做這件事,我知道。這些姑娘都是我送到大後方的。多半是給在前線軍官家裏當女傭。少數好的,都參軍了。誰嚼舌頭就讓他嚼吧。見真,我問你,你和世俊是不是在談戀愛?”朱見真怔了一下,小聲說:“我自己的事,不用你們操心。”扭頭出去了。朱國梁吃驚道:“她,她喜歡張家老三?”朱國棟道:“這也沒什麽不好。爹,我準備讓見真和世俊都到部隊去。對張家,不能隻用打,該拉還是要拉。還有,對楊開泰,也要客氣點,亂世,做事都要留後路。”朱照鄰道:“你看著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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