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臉色蒼白,翹舌不下,剎那間,高文覺得自己的心快要蹦出胸膛。


    小姐很有禮貌地問道:“請問,您有什麽事嗎?”


    高個警察不耐煩地說:“我們是執行公務。經理在這裏嗎?”


    “在。唱歌的就是。”


    警察說:“謝謝。”


    千善子唱完歌,在掌聲和口哨聲交雜之中把話筒放在電視旁的鐵架上,這時候她看到了那幾名站在吧檯前的警察,千善子愣了一下,遲遲疑疑地走過來。


    高個警察迎上去:“您是這兒的經理?”


    “是的,你們有什麽事嗎?”千善子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們是xxx公安分局的。”高個警察說著,拿出證件展示給千善子看,“我們來檢查你們歌廳有沒有三陪現象。”


    說完,高個警察朝另幾名警察努嘴,他們便很在行地進了一個個單間。


    千善子不知道高文為何那麽深長地舒了一口氣。而高文以為她是知道的。


    高文在如此切近地麵對警察的時候,那些行而上的道義思考不復存在,有的就是盛珠預料到的那種過分的恐慌。


    《北京往事》第七章(1)


    那一天晚上十點多鍾他倆就回來了。領班小姐是一位善解人意、聰明伶俐的鮮族姑娘,執行公務的警察空手而回之後,領班小姐就催他們回去進洞房。


    領班小姐事先接到來自那個公安分局的“告密”電話,知道今晚有行動,進單間的小姐自然有了充分的思想準備,警察進去時幾乎個個都在拿話筒唱歌。


    領班小姐後來對千善子經理說:“我沒告訴你今晚有行動,怕影響你的婚禮。我知道他們十點來,我認為你不會呆到十點的。”


    “好啊,你這個死丫頭,”千善子喜憂參半,“我還認為什麽事呢,嚇死我啦!”


    高文直到離開歌廳前也沒有察覺千善子有什麽過分失態的表現。


    回來的路上,高文說:“我以為今天警察來抓你了。我都被嚇得快癱了。”


    千善子說:“抓我幹什麽?”


    高文深吸了一口氣,說:“好了,不說這些了。今天不能產生壞情緒。”


    千善子說:“是呀,今天是新婚第一天,你千萬不能敗了興,否則影響我們一輩子。”


    高文說:“我們度過幾次第一天了。在延邊你家的時候,你也說那是新婚第一天。”


    千善子緊緊依偎著高文,高文的手抄腰摟著她,他們走得很慢。


    千善子說:“我們就以今天算‘第一天’,好嗎?”


    “反正是結婚,以哪一天算‘第一天’不是一回事?”


    千善子嬌嗔地鼓著嘴。


    “你們男人就是粗心,”千善子說,“這關係可大著啦。”


    “什麽關係?”


    “不確定一個日期,我們以後怎麽算結婚紀念日呀?”千善子說,“我們不僅在一起慶賀紙婚、錫婚、水晶婚、瓷器婚……還要一起慶賀金婚……寶石婚……我想像不到我老了會是什麽樣子,也想像不出你老時的樣子,但我知道我們老的時候依然會相親相愛的……”


    高文心底的弦被撥動了,高文覺得渾身充滿著一種無以名狀的顫音。住處就在歌廳後麵,本來一會兒就走到了,可今天他們走了一刻鍾還在中途,高文和千善子有意識延宕在路上的時間,他們想靜靜體味新婚的滋味,他們都知道,一回到房間他們就不能以這種沉靜的心情來體味了,欲大會使他們沸騰。


    高文這種美好動人的心境沒有保持多久,在快到住處的時候,一棵碩大的梧桐樹在暗影裏搖晃,高文驚然一驚,他不知道這棵夾在一排矮樹中的肥碩的梧桐為何會讓他聯想到那個矮壯的男人,那一天夜裏高文就是躲在前麵的樓下看到千善子送那個矮壯的男人的,那時候這棵梧桐闊大的葉片也像現在這樣搖搖晃晃……


    接下來千善子說的什麽,高文已經不知道了,他的神經再次繃緊,心也再次劇跳。


    千善子打開門,高文跟著她進了屋子之後,千善子扔掉鑰匙和一大包禮物,迫不及待地抱住高文,而高文卻神誌恍惚地輕輕推開千善於。


    “怎麽啦,老公?”千善子詫然而又迷惑,她定定地注視著高文,“你……”


    高文坐在沙發上,抱著頭,久久不語。


    “我……沒什麽地方得罪你呀!”


    “千善子,”高文抬起頭,“那一次我見到的那個男人,你後來沒跟他接觸了?”


    “哪個男人?”


    “就是那一天夜裏從這屋子出去的那個男人,我躲在樓下看到的。”


    “老公的醋勁還真不小啊,”千善子舒展眉頭,笑著說。“我沒想到新婚第一夜就吃起醋了。”


    千善子顯然誤解了高文的意思。


    “哦,後來跟他接觸了,”千善子振振有詞,“但我發誓,沒再跟他上床。”


    “你為何跟他接觸?”


    千善子這才意識到失言了。她的眼睛天真無措地忽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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