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長,我去一趟平城,過段時日再回來看你。


    “怎麽了?”元遙走過來,見陶惜年一直在看那張字條。


    “阿柏去找蘇還了。真是難得,蘇還竟教他寫字了。雖說寫得不大好看,但還挺像那麽回事兒的。”


    “也不是今後就不來了,想見就能見的。”元遙安慰道。


    陶惜年點點頭:“是啊,他醒了,重新活了過來,這比什麽都好。今後……想見就能見的。”


    元遙輕輕摟住陶惜年,在他耳旁輕聲道:“這些日子,山上熱鬧,我們許久沒練了。”


    陶惜年笑說:“你還挺心急。”


    “我們如今練了十年,不知何時才能如你所說,得成地仙。”


    陶惜年掐指算了算,“我二人行善行得差不多了,這雙修也沒怎麽停過,估摸著就欠一次機緣。”


    元遙倒也知足,他說:“隻要能與你在一起,成不成都無所謂。”


    “能成,一定能成!我們再去趟北邊,一路行善,順道去洛陽,祭拜你父母。若是玩得不盡興,就再往北,去平城,看望阿柏和蘇還。”


    如此說定,他兩無事,摘了新桃枝將白瓷瓶中的舊花枝換掉,又開始你儂我儂起來。


    ☆、番外三 遇仙


    徐泰是陶府管事, 平日裏事不多,隻負責收租管帳, 兼解決租客們的小問題。


    徐泰是三年前來的陶府, 原先的管事過世, 陶府主人要尋新管事,便貼了招工告示。徐泰字寫得不錯, 還會算帳, 因此被看中,留了下來。


    陶府的主人是兩個年輕人,一個姓陶, 另一個卻不姓陶, 兩人都長得很俊。他們每隔半年來府上一次,偶爾小住, 但時常在外,說是雲遊。


    如此三年,徐泰就是再傻,也覺出味來。這兩位都不成親,成天在一起, 不是一對兒是什麽?


    徐泰對陶府主人很是好奇,這樣的俊郎君, 怎的不成親?家裏人都不管麽?


    然而這位陶郎君似乎沒什麽親戚,他從未見過任何陶家親戚上門拜訪。


    今日,陶郎君又帶著他的相好回了府上,說要小住幾日, 看看帳本,在城裏逛逛,順便找工匠把陶府壞掉的櫃子修一修。當晚,徐泰給他們收拾了房間,退了出去。


    月上中天,一位租客攔住他,悄聲問:“徐管事,陶郎君回來了?”


    “老白,還沒睡啊。”


    這位老白年逾四十,是在陶府住得最久的租客,聽說已經住了二十來年。


    老白神神秘秘地問:“陶郎君,是不是依然很年輕?”


    徐泰覺得老白的問題很有意思,他說:“陶郎君原就是年輕人,老白你為何有此一問啊?”


    “徐管事,實話告訴你吧,二十年前我剛來陶府住的時候,陶郎君就是如今這副模樣了。”


    徐泰一驚,說:“不可能吧?”


    “陶郎君怎麽說也是過了四十的人,跟我是一輩。瞧瞧,我的雙鬢都開始白了。”老白指了指自己泛白的雙鬢。


    徐泰問:“老白,你當真沒看走眼?已經過了二十年,這位莫非是當年那位陶郎君的兒子?陶郎君怎麽著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


    “這你就不知道了,陶郎君是學道的……”


    房內,一燈如豆。陶惜年借著昏暗的油燈數匣子裏的錢,元遙坐在他對麵對帳。陶惜年的耳朵近些年越來越靈,不遠處徐泰和老白的話盡入他耳。他停了下來,元遙問:“怎麽?”


    “沒。我是想,我二人今後來的時候,還是不露麵也別小住了。”


    他這一聽才知道,老白在他家住了二十來年,為的就是等他回來,找他學道,今日原想找徐泰打聽他二人,結果徐泰卻什麽都不知道。


    九年前的冬日,陶惜年與元遙得了機緣,從此榮登地仙行列,不老不死,自在逍遙。他們每年大多都在外雲遊,半年回來一次,清一清租客的帳,順便拿點錢財以作路費。


    在外鄉,他們不過是雲遊的行客,沒人會注意他二人。但在建康就不成了,隻要露麵,總有那麽一兩個人記得他們,比如老白,比如青龍山下的農戶。


    陶惜年將他聽到的,告訴了元遙。元遙想了片刻,說:“徐泰這人老實,今後我們隻來見他,讓他不要告訴旁人我們回來了便是。陶府的小事,也交由他全權處理,免得麻煩。”


    陶惜年想了想徐泰平日裏的表現,說:“倒也成,明日我與他說說,他若是沒別的想法,今後就這麽辦。”


    元遙對完了帳,說:“帳目都對上了,徐泰的帳做得不錯,條目清楚。”


    陶惜年點好了錢,說:“錢也對,有了這筆錢,我們又能往南邊跑一趟。”


    “這回你可別忘賭坊裏扔,明知有人耍詐,還往裏扔錢。”


    陶惜年笑道:“不會了,我上回不過忽然想起年少時的荒唐事兒,一時興起賭了兩把,今後不會了。下次要賭,怎麽著也得賭贏,讓對方大輸一把。”


    “你之前有什麽荒唐事兒沒幹過?”


    陶惜年知道元遙又惦記上幾十年前他去過南館的事兒,說:“哎,我早跟你說清楚了,是庾遠道拉我去的,他也是好心,想給我找個伴。當時我一見那滿是脂粉氣的小男孩就立馬出來了!我可什麽也沒幹啊……”


    聽見門外傳來動靜,陶惜年吹熄了燈,與元遙進了結界中,外人看不到他們。


    原來是老白趁徐泰不備,偷偷摸了過來,想拜師為徒。結果他一到門口,準備敲門,房內卻熄了燈。


    他想了片刻,幹脆推門而入,喊道:“陶大仙,弟子白老三叩見陶大仙!”


    然而房內空空,一個人影也沒有,也無人應他。


    徐泰聽到動靜,趕了過來,見老白在陶惜年房內,嚇了一跳,怕老白驚擾主人,連忙將他拉了出來,卻驚訝地發現,陶惜年與他的那位相好不見了!


    徐泰還在出神,老白卻濕了眼眶,嘆道:“又走了,又走了……好不容易等到這一回,又走了……”


    “老白,你還是趕緊回去睡吧,不早了。”


    徐泰勸了半天,老白才失魂落魄地走了。徐泰在井邊打了一桶水,弓著身子,洗了一把臉。


    月色下,一雙一塵不染的白靴出現在他眼前,他抬頭一看,便對上陶惜年那雙明亮的桃花眼。他一驚,往後退了兩步,險些栽了一跤。


    “陶……陶郎君?”


    陶惜年笑道:“徐泰,不用這般害怕,我又不是妖怪。”


    徐泰定了定心神,隻見陶郎君他家那位相好也站在一旁。隻因穿的是黑衣,他目光又都放在陶郎君身上,才沒注意到他也在。


    元遙說:“徐泰,今後我二人來此,萬不可告訴他人。我二人喜歡清靜,再說,修道一事自有緣分強求不來。若是今後老白找你問我二人是否回來,你說不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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