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要跑去瓦斯槽那邊呢?」鷹上半身一扭,回過頭問道,那姿勢就像是小孩子在座位上動來動去坐不住似的,「幹架嗎?」


    「好犀利啊,鷹爸。」鱒二用力地點了好幾次頭。


    「為了什麽事吵架呢?」沉穩的悟以堅定的嗓音問道。


    由紀夫一開始隻是回道:「很多原因啦。」想含糊帶過,身旁的鱒二卻立刻和盤托出:「其實是富田林先生找我麻煩,由紀夫是被牽連進來的。」


    「也不是人家找麻煩,應該說是鱒二自作自受吧。」


    聽完由紀夫說明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每位父親的臉色都很凝重,一時之間,誰也說不出話來,車內瀰漫著摻雜了苦澀與緊張的肅殺氣氛。


    「富田林先生不能惹啊。」鷹搔著頭嘆了口氣,「他那個人最在意這種事了,相當恐怖耶。」


    「我很不想講這種事,可是由紀夫、鱒二,」勛似乎真的是打從心底不想講出這番話,「在學校外頭,淺顯易懂的規則或是通情達理的大人,都是不存在的。這世間到處是毫無道理、有理說不清的事物。你們高中生要是小看這些,下場會很慘的。」


    「嗯,我知道。」由紀夫很快地應道。


    「喔?很不錯嘛。」勛語帶訝異地說道,接著一打方向盤,車子來到大馬路上。


    「我今天才知道的。」


    「今天?」身後的悟出聲了。


    「剛剛,和富田林先生的手下交談了幾句,被他的話點醒的。我們一直被保護得好好的,而且這世界上有非常多恐怖的事物。」


    「這樣啊。」悟應了聲。


    「這樣啊。」葵也說道。


    「這樣啊。」勛也說了。


    雨已經停了,太陽幾乎沉入地平線,街道被染成一片鉛灰色,顯得冰冷寂寥。家家戶戶拉上窗簾,大樓商店則是紛紛拉下鐵門,整個城鎮正準備迎向夜晚。


    「這下慘了啦,不是開玩笑的。我會被怎麽處置呢?富田林先生超恐怖的說。」看向鱒二,他的確是怕到雙眼充血,但講起話來依舊是那副不疾不徐的語氣,「今天真的是多虧警車出現,救了我們一命啊。」


    「不過話說回來,到底是誰死了啊?」鷹口氣粗魯地問道,但由紀夫和鱒二都不曉得答案,隻能沉默以對。


    「會不會和富田林先生有關呢?」葵說道。


    「他的手下——那個叫古穀的,從他的反應看來,我覺得應該和他們沒有關係。」因為古穀當時也不明白為何會有警車出現,慌張撤離了現場,「而且警方說好像是自殺。」


    他們從警方口中得知的情報非常少,隻聽說是一男一女關在車內吸入一氧化碳中毒身亡,已經死了大約一天了。


    由紀夫抵達瓦斯槽的下午三點之前沒多久,一名老先生剛好散步到那一帶,發現了屍體而通報警察。


    「等我下次再被叫出去,又沒辦法保證會出現屍體救我一命啊。」鱒二不知道有幾分認真,竟隨口說出這種不謹慎的發言。


    「自殺啊……」悟兀自低喃。


    「燒炭自殺的手法,在新聞上常看到呢。」


    「那真的是自殺嗎?」鷹甚至說出這樣的臆測。


    「什麽意思?」


    「如果是富田林先生,把人殺掉再布置成自殺,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嘿唷嘿(注36)。」


    注36:原文作「お茶の子さいさい」,「お茶の子」即茶點,「さいさい」為日本傳統民謠間奏或歌詞末尾常出現的助興詞,沒有意義。


    「『小菜』?那是什麽菜?」由紀夫在意的點也很怪,「還『嘿唷嘿』咧。」


    「小菜因為量少易消化,這句話被延伸為輕而易舉、不費力的意思。」悟依舊是周到地加以說明。


    「這個世上就是有富田林那種傢夥大搖大擺地活著,孩子們的性格才會愈來愈扭曲啦。」勛突然忿忿不平地說道。


    「嗯,可以這麽說。」悟也接口道。


    「有什麽關係嘛。滿街的人裏頭,就算冒出一個像毒蟲子的傢夥又不會怎樣,不然不就和活在無菌狀態的主題樂園裏一樣了?」該說是不知為何,還是一如預期?鷹站出來幫富田林說話了,「你們應該也聽過,要是環境太幹淨,免疫力是會下降的。」


    「噯,總之平安無事就好。我聽到由紀夫和鱒二在警局的時候,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幸好你們沒有被懷疑是兇手。這麽說雖然對死者有些抱歉,你們沒事真是太好了。」葵輕輕地說道。


    「這倒是。」另外三位父親幾乎同時應道。


    由紀夫不是很想開口說話,於是默默望向車窗外的景色。他察覺自己的呼吸依舊紊亂,雙腳也在發抖。車子穿梭街道上,他無意識地望著飛逝而過的街景,右手壓著左臂被刀子劃破的製服裂口。側過臉一看,發現蹲二將頭倚著車窗,閉起雙眼。該不會睡著了吧?但仔細一瞧,他真的睡著了。由紀夫很訝異,鱒二捅出這麽大的樓子之後居然還睡得著。隻聽見勛說:「鬧了一場下來,一定累壞了吧。」或許吧,由紀夫也有些困了,他深深地閉上眼,隨著車行的搖晃,思考也愈來愈混沌,沉重的睡意開始使勁壓向他。


    「我就說嘛,知代長期出差的時候,家裏一定會出事。」隱約傳來鷹的話語。


    額頭感覺到車窗冰涼的觸感,意識一點一點地消失。當左後方葵的手機響起時,他已經入睡九成了,整個人正咕嘟咕嘟地陷入睡眠泥沼,泥水淹到了肩頭,隻等頭也沉下去就整個人昏睡過去了。朦朧之間,他腦海掠過這樣的思緒——手機在響呢……葵接了電話呢……對方應該是女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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