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離開住宅區,車道變窄了,兩側的樹木也愈來愈多。不知是否起風的關係,杉樹枝椏左右搖晃,發出不成聲的聲響。那是震動著空氣、撫摸著天空的聲響。


    離瓦斯槽愈近,內心的不安愈是膨脹。雖然他是來幫鱒二助陣的,卻不確定敵方會出現幾個人。由於鱒二睡過頭而遭受損失的是富田林,所以把鱒二叫出去的,不無可能正是富田林的手下,這麽一來,就不是小孩子之間的打架,而該歸類為大人的糾紛了。


    由紀夫想起口袋裏還收著母親的手機。現在這種狀況,是不是該立刻撥電話給哪個父親求救呢?他煩惱著,而一邊煩惱還一邊踩踏板,就在猶豫不決之間,已經來到了瓦斯槽前方。好久沒踏進這裏了,整區的氣氛變得很像是悄悄被趕到鎮外頭的垃圾處理廠,樹木雜亂無章地恣意生長。雖然應該不是因為這個時間帶或天氣的關係,總覺得四下一片昏暗,而且濕氣非常重。由紀夫停下腳踏車時心想,這裏怎麽變得很像會被人們違法丟棄垃圾的地點了啊。而他往旁邊一看,還真的看到舊冰箱與壁櫥歪斜著陷入地麵。


    「喂,由紀夫。」身後傳來輕喚,由紀夫不由得身子一顫。一回過頭,映入眼簾的是頂著三分頭的鱒二,正虛弱地舉起右手朝他打了個招呼:「抱歉吶。」


    「你是該覺得抱歉。」


    鱒二隻是軟弱地皺起眉頭,卻沒頂嘴。


    「對方約在瓦斯槽的哪裏?」由紀夫試著問。


    「後麵那邊。」鱒二指著瓦斯槽的球體說道。


    「好。」由紀夫說著踏出步子,「走吧。」


    「你不怕嗎?」


    「睡過頭要負起責任的是你,你當然會怕。我隻是被你牽連進來的。」


    「你就不能同情我一下嗎?由紀夫。」


    「你應該沒資格講這種話吧。」


    鱒二似乎已經聽不進由紀夫的任何話語,隻見他撫著胸口,呼呼地喘著大氣,接著摸了摸自己的三分頭,一臉嚴肅地對由紀夫說:「如果我和對方說,我已經深切反省了,我願意剃光頭表示我的歉意,對方會原諒我嗎?」


    「你可以講講看啊。」


    「應該是不會原諒喔……」


    「被你爽約的是富田林先生,對方應該不會輕易放過你吧。」


    「不要再嚇我了啦。」鱒二的臉頰抽搐得更厲害了,而且不知是否心理作用,由紀夫覺得鱒二之所以臉色慘白,是因為他自己也有預感接下來將麵對多麽恐怖的場麵。


    由紀夫拿出手機,「我還是叫勛或葵來好了。」


    「好好好!」鱒二猛點著頭,那模樣也像是一邊發抖順便點頭,然後他一針見血地問了由紀夫一個重點:「你知道他們的電話號碼嗎?」


    由紀夫並不曉得父親們的電話號碼,「可是手機裏應該都有吧。」說著他開始操作手機。就算手機裏的通訊簿沒有他們的號碼,葵上次撥打這支手機的紀錄一定還留著。然而由紀夫不管怎麽按按鍵,手機都沒有反應,「怪了……」


    鱒二一個探頭看向由紀夫的手機,說了句:「鎖住了吧。」而且不知是否因為太緊張,他的聲音非常微弱。


    「鎖住?」


    「你要按解鎖密碼才行,不然手機是不會有反應的。這是為了防止外人盜用手機的設計。」


    「我又不是外人,是她兒子耶。」


    「不是那個問題啊。」


    由紀夫陷入苦思,這下該怎麽辦呢?難道隻能苦等看誰會打電話來嗎?


    對了,可以用鱒二的手機。雖然由紀夫隻記得家裏的電話號碼,說不定已經有人回到家裏了。但是就在這時,前方傳來沙沙的聲響,隻是再普通不過的腳步聲,聽在由紀夫耳裏卻宛如轟然作響。


    頭頂上方不知何時聚攏了一團烏雲,讓人禁不住想瞎猜這雲是不是單單相準瓦斯槽這一帶而湊過來的。暗黑而立體的雲朵就在上空,一副隨時會下起大雨的氣氛。


    「你也太晚到了吧!」傳出腳步聲的那一帶,出現的是牛蒡男,依舊穿著袖子半長不短的t恤,側邊頭髮剃得高高的,曬成古銅色的膚色和牛蒡非常相似。


    「就是那傢夥。」牛蒡男對身旁另一名男子說道。


    由紀夫不認得這個人。男子穿著一身鮮艷的運動服,乍看之下頗年輕,或許是因為他蒼白的麵容與垂著的劉海給人的印象,但是眼周與嘴角卻有著皺紋,顯然不是十多歲的少年。


    「是你嗎?」男子指著由紀夫。


    「不是的,古穀先生,是這邊這個傢夥。」牛蒡男立刻湊近來,直直指著鱒二說:「昨天應該送東西過去的,就是這個傢夥。」


    「是你嗎?多虧了你沒把東西送到,害我們相當傷腦筋啊。」被稱做古穀的男子,倏地伸出食指朝鱒二的腦袋就是一戳,「不止我,連富田林先生也相當傷腦筋哦。」


    鱒二緊緊按著被戳的地方。在一旁的由紀夫看來,覺得鱒二隻是輕輕地被戳了一下,但看樣子似乎相當痛,隻見鱒二連聲音都發不出來,撫著腦袋當場蹲了下去,等他好不容易站起來時,已是兩眼泛淚,還連咳了好幾次。


    「你來幹什麽?是他的跟班嗎?」牛蒡男望著由紀夫問道。


    「算是吧。」由紀夫點點頭,「我這個人就是重朋友嘍。」他試著以半開玩笑的語氣說出口,還是覺得相當恐怖。眼前這名來路不明的男子古穀,宛如無法以言語溝通的蛇似的,由紀夫麵對著他隻覺得毛骨悚然,上空的黑色雲塊更是煽動著他內心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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