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這孩子的家屬嗎?”一個白大褂醫生走到等候室來,問小西的媽媽。


    “我……啊,我是……”媽媽語無倫次,不知道該怎麽說。


    白大褂一語中的:“是開車撞到人了吧?”聽起來,他對這種情況已經司空見慣了。


    媽媽垂下頭默許。等候室裏的其他人一齊望向這邊,小西感覺臉上火辣辣的。


    “到這邊來交錢。”他轉過背,朝門外走去。


    跟著白大褂醫生去交完了錢,媽媽和小西就一直坐在手術室門口,忐忑不安地守候著。一分鍾在這時候有一小時那麽長。


    都怪我。小西默默流下眼淚。都是我在那裏鬧脾氣,才害得媽媽開車分了心。否則的話,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情?


    媽媽似乎看穿了小西的心思,她按著小西的肩膀,安慰道:“別怪自己了,是媽媽的責任。一開始,我就不該選擇開夜車的,特別是……這樣一段不熟悉的路……”


    說著說著,媽媽也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媽媽,你會坐牢嗎?”小西憂慮地問。


    媽媽迷茫地搖著頭說:“我不知道……如果這男孩被搶救活了,可能還好;如果他……死了的話,也許就會……”


    “媽媽!”小西緊緊抱著媽媽,痛哭道,“我不要……不要你去坐牢!”


    “小西,媽媽也不想失去你……”母女兩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也許是因為太累太疲倦,也許是整個晚上都緊繃著的神經終於撐不住了。母女兩哭著哭著,竟然坐在手術室前的椅子上,睡著了。


    第二節失憶


    “喂,喂!你們倆,醒醒!”


    一陣呼喚使小西和媽媽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的一瞬間,她們竟心懷僥倖地認為,昨晚發生的事情也許隻是場噩夢。但當他們看清麵前站著的白大褂醫生和周圍冷冰冰的醫院座椅時,才不得不沮喪地麵對現實。


    媽媽最先反應過來,她甚至來不及揉一下紅腫的雙眼,就急迫地問道:“那個男孩呢,他怎麽樣?”


    白大褂醫生語氣平淡地說:“你們到我的辦公室來吧,具體情況要慢慢說。”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小西和媽媽趕緊從椅子上站起來,緊跟上去。


    來到白大褂醫生的辦公室,小西和媽媽坐在辦公桌對麵的長椅上,那醫生像是有意要吊著母女兩的胃口,還不緊不慢地點了支煙,吸了兩口,才開口說道:“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


    小西和媽媽的心緊緊揪著。


    “好消息是,那男孩並沒有什麽生命危險。”


    聽到這句話,母女兩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了地,兩人長長地鬆了口氣。


    “不知道是你們運氣好還是那男孩運氣好。總之,他沒有受什麽致命傷,隻是頭部經猛烈碰撞,額頭上裂了一條口,我們跟他fèng了針,又做了全身檢查,身體上應該沒什麽大礙。現在,他已經醒了,就在病房裏。”


    “太好了,真是……太感謝你們了,醫生。”媽媽激動地說。


    “別著急,聽我說完,還有一個壞消息。”


    媽媽和小西都一動不動地盯著醫生。


    “這個男孩子身體倒是沒受什麽重傷,但是他醒來後,無論我們問他什麽話,他都一言不發,木訥地望著我們。就連問他的名字、父母和住址,他都隻是一味地搖頭——所以我們判斷,也許因為頭部受到重創,他失憶了。”


    “啊……失憶?那,我們該怎麽辦?”媽媽茫然地問。


    “當然,我們還會用儀器進行進一步的檢查——作為醫生,我們會把該做的都做妥當——接下來的事,你跟他們兩位談吧。”說到這裏,白大褂醫生站了起來,望向門口。


    與此同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門口站著兩個穿製服的男人。


    是警察。


    來了。這是避免不了的。小西的心猛顫一下。


    兩個警察隨手拖了兩把椅子過來,坐在母女倆麵前。其中一個身材高大的警察問道:“昨天發生車禍後,你們沒有立刻報警嗎?”


    “啊……”媽媽這才想起來,“對不起,警官,我昨天一心想著那男孩的安危,竟然……把這事都忘了。”


    “讓我們主動找上門來,這可是不明智的啊。”另一個圓臉警察說。


    媽媽已經急得語無倫次了:“警官,我下一次一定會注意……啊,不……我是說,我知道了。”


    大個子警察揮了下手:“你別緊張,雖然你忘了報警,但你馬上將傷者送到醫院搶救,並一直守侯在這裏,也不為過。好了,現在你們跟我講講昨天晚上的具體情況吧。”


    “嗯……昨天晚上,我從表姐家住的平頂鄉開車回城裏,我一邊開車,一邊和女兒說著話。突然,那男孩一下從路的一邊跳出來,我反應不及,就撞到了他。”


    “警官,真的是那男孩突然躥出來的。”小西急切地補充道,“不怪我媽媽呀!”


    “行了,別解釋了。”大個子警察冷冷地說,“那些鄉村公路上又沒有設監控,你們就算說是那男孩自己往車上撞的也行。”


    小西急了:“警官,我說的是真的!確實不是我們的責任,是他……”


    “好了。”大個子警察不耐煩地擺了下手,“我現在不想糾纏這個問題——還有些別的情況要問你們。”


    “你們撞到他的時候是晚上幾點?”圓臉警察問道。


    媽媽推算了一下:“我們到醫院的時候是12點過,那撞到他的時候……應該是接近11點鍾。”


    “當時那條路上沒有別的車輛或行人嗎?”


    媽媽和小西一齊搖著頭說:“沒有。”


    “你們是在哪條公路上撞到他的?”


    媽媽回憶了一下,說:“這個我記得,嗯……剛過收費站十幾分鍾,應該是在28號公路上撞到他的。”


    聽到這句話,兩個警察出現了一種奇怪的反應,他們迅速地對視一眼,臉上露出某種怪異的神色。


    小西和媽媽都注意到了。


    “你確定嗎?你真的是在28號公路上撞到這孩子的?”大個子警察再次確認道。


    “是的。”媽媽遲疑地問道,“……怎麽了,警官,有什麽不對嗎?”


    大個子警察沉吟片刻,將身子朝前探出來一些:“我問你——你以前經常開這段路嗎?”


    “不,”媽媽搖頭道,“算上去的那一次,這才是第二次呢。”


    圓臉警察吶吶道:“難怪你不知道。”


    小西在旁邊聽得越發疑惑了,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啊,警官,那條路怎麽了?”


    “你們是真的不知道?還是來迴路上都沒注意?”


    “沒注意什麽?”


    “28號公路是平頂鄉到我們市的行程中最特殊的一條路。”圓臉警察說,“公路兩側既沒有住家,也沒有農田莊稼,而全是……”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全是墓地。”


    第三節會發生怪事的墓地


    聽到這句話,小西感到脊背發冷,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時她才想起,白天開車去表姨家的時候,她一直在車上睡覺,根本沒看過窗外。而晚上回來的時候,除了車燈照亮的前方那一小段公路,四周都黑漆漆的,完全看不清道路兩旁。


    媽媽張了下嘴,說:“對,我想起來了,確實那段路的周圍全是一些墳墓——為什麽會這樣?”


    大個子警察說:“那個地方在很早以前本來就是一大片墳地,是因為後來要修路,才硬在這些墳墓之間修出一條道路來,就是這條28號公路。”


    難怪那條路七彎八拐的,原來是為了繞開那些墳墓。小西暗忖。


    “28號公路兩邊都沒有人家,那條路到了晚上十分陰森,很多車子晚上都不敢走這條路——你們的膽子還真夠大的呀。”圓臉警察不知是誇獎還是諷刺。


    媽媽臉色發白,似乎有些後怕:“我……不知道這些。”


    “那現在你們明白了吧?你說是在28號公路撞到那孩子的,實在是讓人感到奇怪——據我們了解,那條路到了晚上根本就不會有人行走。我剛才說了,連車輛都很少。”


    這倒是真的。小西回想起來,當時那條路上確實沒看到過其它車輛,更別說行人了——那麽,這個男孩子是從什麽地方鑽出來的呢……


    “會不會是附近哪個村子裏的小孩,晚上跑到這裏來玩的?”媽媽猜測。


    聽到這話,兩個警察一齊晃著腦袋,圓臉警察說:“你到那附近的村子去了解一下,就知道那裏的小孩敢不敢晚上到28號公路那一帶去玩了。那附近的人都說,道路兩旁的墓地到了晚上會發生一些怪事……”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擺了下手:“算了,這跟我們今天要說的事沒關係。”


    小西聽得全神貫注,那警察突然打住,讓她大感失望,卻又不好追問下去,心裏像貓抓一樣難受。


    大個子警察朝同事使了個眼色,兩個警察一起站起來:“好了,這件事我們就先了解到這裏。接下來的幾天,我們會設法聯繫到那孩子的家人。在這之前,他就先在醫院裏觀察、修養幾天。當然,費用……”


    “放心,全由我出。”媽媽自覺地說。


    警察點點頭:“這兩天你把他照顧好一點,等他的家人來了,也要好交代些。”


    “好的,我知道。謝謝提醒。”媽媽慚愧地答道。


    兩個警察走後,媽媽對小西說:“我們去看看那男孩吧。”


    小西點了點頭。


    媽媽到護士站問到了那男孩的病房,跟小西一起找了過去。


    到了。


    進病房之前,媽媽轉過身,很嚴肅地說:“小西,我們對這男孩一點都不了解。我也不知道他一會兒見到我們後,會說什麽話,做什麽事——但你記住,是我們害人家變成這樣的——所以不管怎麽樣,你都要忍住,千萬不要表現出不高興或不耐煩的樣子,知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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