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惶恐地說,“喝了那杯放了安眠藥的牛奶後,他睡著了,我本來以為沒事了。可我沒想到,半夜的時候……”


    說到這裏,她停了下來,就像被巨大的恐懼掐住了喉嚨。


    “半夜的時候出什麽事了?”我不禁也緊張起來。


    她的聲帶在顫抖:“大概淩晨四點過的時候,他猛然醒了過來,就像是被誰叫醒了似的。他從床上坐起來,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前方,突然號啕大哭,嘴裏喊著一些我聽不懂的話……”


    “他……他喊什麽?”我的喉頭也有些發緊了。


    “他嘴裏喊著兩個人的名字,我沒聽清是誰,隻聽到他大哭著說對不起她們,自己失約了什麽的……我當時嚇懵了,無法判斷他是在說夢話還是怎麽回事……”


    我在心中想像著這個畫麵以及它所代表的意義,感到毛骨悚然。費雲涵的夫人還在繼續說著:“他哭喊了大概一兩分鍾後,又沉沉地睡去了。今早起來的時候,我問他昨晚怎麽了,他好像什麽都不記得了。”


    “那費總現在怎麽樣?”我問道。


    “好多了,他的精神狀況雖然還不是非常好,但整個人好像已經恢復了正常。”


    “那就最好不過了。”


    “千秋小姐,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嗎?為什麽你會知道我丈夫昨天想要自殺?他半夜裏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麵對這一連串的問題,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甚至不知該從何說起。我隻能告訴她:“上官太太,這件事太過複雜詭異了,恐怕我難以解釋清楚……”


    沒等我說完,她就說道:“我可以馬上到你那裏來。”


    “不必了。”我實在不願再去回顧這起恐怖的事件。我對她說出了真心話。“上官太太,如果您相信我的話,就請聽我一句勸——有些事情,最好不要去詢根問底,否則隻會是徒添煩惱。經歷過這件事的人——包括您——大概都已經是身心俱疲了。現在事情已經結束了,我們為什麽不拋開煩惱,和身邊的愛人一起享受生命的樂趣呢?”


    電話那頭一陣靜默,我無法判斷她在想些什麽。也許她聽不進去我的話,還是固執己見地想去追尋答案。我嘆了口氣,說道:“上官太太,如果您實在想知道這一切是怎麽回事的話,那就去看我新出版的那本書吧,看完之後,您大概就能明白了。”


    我最後給了她一個提示,便掛了電話。她會做出怎樣的選擇,而費雲涵是否能擺脫前世的困擾,他以後會不會再出什麽事——這些我都不想去管了。這件事,希望起碼對我而言,能徹底地畫上一個句號。


    我現在要做的,正是我剛才說過的那句話——現在,我隻想丟掉一切煩惱和束縛,和我喜歡的人一起去盡情享受人生。


    第二十四節


    一年後。


    由於費雲涵慷慨地贈送了我一千萬,所以整整一年內,我都沒有寫作。我和陳思達一起旅遊了不下十個國家——當然都是在他有空閑的時候。雖然我們走得這麽近,但關係還是沒有進一步的發展,始終停留在朋友階段——不過這也沒什麽,我和他都習慣了。隻要快樂就好。


    羅敏打了好幾次電話來催稿,她還沒放棄讓我寫《反光》續集的想法。但我都拒絕了。不過我也沒讓她失望,因為我把小雅培養成了一個極具潛力的新人作者。這一年的時間裏,由於我沒開工作室,小雅向我提出了辭呈。但我捨不得她走,她幫過我的忙,也是一個難得的好助手。所以,我教她寫作,並利用我在出版界的關係,幫她推出了第一本書,結果令人驚喜——小雅寫的校園懸疑小說有種清新的味道,非常受學生讀者的歡迎。這當然是件令幾方受益的好事——羅敏為找到了新的暢銷書作者而高興,小雅也發現了自己的潛質。當然,作為她老師的我,也感到欣慰和喜悅。


    玩樂和休息了一年後,我又開始工作了。工作室像以往一樣,開始接待提供故事素材的來訪者。我漸漸恢復到工作狀態。


    一天下午,在接待了兩個來訪者後,小雅推門進來,對我說:“千秋姐,來了個特殊的客人,他沒有預約,卻堅持要立刻見你。他說是從很遠的地方過來的。”


    我的心頭震動了一下,想起上次她對我說類似的話的時候,是費雲涵來找我。這次,我不知道又出什麽狀況了,惴惴不安地問道:“是個什麽樣的人?”


    “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夥子。”


    “他找我什麽事?”


    “沒說,但看樣子不像是來提供故事素材的。”


    我考慮了一下。“請他進來吧。”


    小雅出去了,過了一會兒,帶進來一個瘦高個子的年輕男人。他看到我後,向我點了下頭:“你好,千秋作家。”


    “你好,請問你是?”


    “我叫方莫,是從郴州來的。”


    小雅出去了,將辦公室的門帶攏。我請方莫坐下,問道:“你找我有什麽事?”


    方莫說:“我看了您寫的那本《反光》,有些問題實在是忍不住想來問一下您。”


    聽到是關於《反光》這本書的,我心中不禁一顫,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我壓抑著這種情緒,盡量平靜地問道:“什麽事?”


    “是這樣,您這本書出版一年多了吧,但我是平常不怎麽看書的人,所以一直不知道。最近聽一個朋友說起這本書的內容,我才找來看了,結果……發現了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


    我看著他。


    方莫從隨身帶的一個公文包裏摸出一個牛皮紙麵的舊本子,是那種幾十年前才有的手稿本。他把本子遞給我,說:“您看看吧。”


    我疑惑地接過這個手稿本,小心地翻開。這個本子不知是哪個年代的東西,紙張全都泛黃並有些發脆了,但字跡還是清晰可辨,是用藍黑墨水的鋼筆書寫的。我看到第一頁的上方寫著標題——“鏡中迷影”。


    我問道:“這是什麽,誰寫的小說?”


    “是的。”方莫說,“您大致看一下吧。”


    我快速地瀏覽著這個大概是幾十年前寫成的故事,僅僅看了十幾頁,就震驚地目瞪口呆、全身僵硬。


    這個本子上講的是一個發生在1968年的故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告訴自己的丈夫,說這麽多年來,她經常在鏡子裏看到自己的臉變成一個十多歲小姑娘的臉,而且是一張上吊自殺的臉!她非常恐懼,並認為近期內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丈夫認為她的精神出了問題,沒想到之後,妻子竟然真的吊頸自殺了……


    我看到這裏,已經渾身發抖,無法再接著看下去了。我把本子還給方莫,指關節抵在嘴唇上,麵色鐵青。


    方莫看出我驚駭無比,他暫時沒有說話。幾分鍾後,我問道:“這篇小說是誰寫的?”


    “是我爺爺在六十年代寫的。您剛才也看了,這個故事和您寫的《反光》,可以說是相似到了極點。”


    我想起了一年多前的抄襲事件,敏感地問道:“你是什麽意思?”


    “啊,不……”方莫趕緊擺手解釋道,“我沒有那個意思,而且這是不可能的。因為這個手稿本隻有唯一的一份,一直珍藏在我爺爺的箱子裏,除了我和我父親,還有幾十年前的幾個編輯之外,沒有任何人看過。所以,絕對談不上什麽抄不抄襲的。”


    我的口氣緩和了些:“你爺爺現在還在嗎?”


    “幾年前去世了。”


    “你知不知道關於他這篇手稿的事?”


    方莫點頭道:“知道。我爺爺是一個業餘作家,本來隻是閑來無事時,寫幾篇小說投投稿,作為興趣愛好。但聽我父親說,某天,不知道他從哪裏獲得了一個故事題材,情緒極為亢奮,連夜連晚地寫了若幹天後,完成了這部小說。”


    “我爺爺親自帶著這部小說到出版社去找編輯洽談,但鑑於當時國內的情況,這種帶有恐怖靈異色彩的小說幾乎不準出版。我爺爺四處碰壁,最後隻能放棄。”


    “這件事,成為我爺爺一生中最大的遺憾,也是他的一塊心病。去世之前,他在病榻上跟我和我的父親交代,說這部手稿中記載的,是一個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故事,當時有人托他寫成,希望能出版,但他最終還是沒能完成那人的囑託。我爺爺說,現在這本書出不出版已經意義不大了,隻希望我們能把這部手稿好好保存下來。”


    聽完了方莫的敘述,我緘口不語,眉頭深鎖。方莫忍不住問道:“千秋作家,我來找你,就是因為實在是太好奇了。我爺爺在六十年代寫的一個故事,怎麽會和你最近寫的新書如此相似呢?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巧的事?”


    我沉默許久後,對他說:“抱歉,無可奉告。”


    方莫好像認定了我是知道內情的,他糾纏道:“千秋作家,我老遠到你這兒來,就是為了滿足一下好奇心,你就告訴我吧。”


    我冷冷地說:“我說了,我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你要我告訴你什麽?”


    方莫張著嘴,還想說什麽,但我已經站了起來,對他說:“對不起,我還要和幾個客人會麵。你沒別的事了吧?”


    方莫滿懷失望地站起來,悻悻然地離開了。


    我打電話給接待室的小雅,叫她暫時不要請客人進來。


    我坐在皮椅上,雙手合攏撐住額頭,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幾口氣。


    我需要安靜一會兒。


    很顯然,我沒有對方莫說實話。他的直覺是對的,我確實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我的身體在微微顫抖,直到現在,我才終於將這件事情徹底弄懂了。


    之前,我一直以為燕子、巧妮兒和雙鳳就是費雲涵等三人的前世,但是現在看來,她們之前就轉世過一次了!但出於某種原因,那三個人又沒能一起自殺!所以,六十年代的三個人(可能有一個人像當初雙鳳一樣多活了許多年)再次轉世,為了在今世繼續執行那個可怕的吊頸之約!


    我現在明白了,費雲涵在反光物中看到的,就是方莫的爺爺筆下那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那才是他的前世。而那個中年女人的前世,就是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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