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了……我不願再留在世上……這世間太苦……隻有一個人……一個人是我留戀的……那就是少爺……那天在地下室中的情景,我……永遠不會忘記……可是現在……每天都見不到你……還不如死了的好……」


    「不要盡說傻裏傻氣的話,要好好的活下去,我們另外想辦法……」


    妙子苦笑了一下:「我還能活嗎?你瞧瞧我。」


    她費了很大力氣,把被子和部分衣衫掀起,隻見她全身無一處不是傷痕,不是燒焦的,便是割傷的,有些地方簡直像被剜去一塊肉,好不可怕。


    「那賤婦!」大川忍不住叫道,「她怎能這樣對你?」


    妙子忽然低低哭泣著:「我不願意死……真不願意死……可是……已盡了最大的力氣,熬盡了別人不能抵受的折磨……現在,我很軟弱,我想……我再也敖不下去了……」


    「妙子,堅強一點,我會立刻去召醫生,把最好的醫生召來……」大川在她耳邊道。


    「可是醫生若看見她身上的傷勢,小姐恐怕要惹官非。」阿蘭在旁邊插嘴。


    「不用管,快去打電話,先召我們的家庭醫事顧問中田大夫。」


    阿蘭應聲去了。


    這時房內隻有大川和妙子兩人,妙子斷斷續續道:「不用召醫生了……少爺,我好冷……我害怕,你把我抱緊……」


    大川略一遲疑,終於不顧一切,把妙子抱在懷中。


    妙子像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寬慰的笑容。


    外麵忽然傳來一個尖銳的聲音:「反了,反了,趁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們都要造反,是不是?」人隨聲到,愛子氣沖沖地跑進來。


    妙子一聽愛子的聲音,本能地全身一顫,肌肉發生劇烈抽搐,剎那之間,雙目緊閉,當場斃命。


    大川大聲叫:「妙子,妙子……」


    她已不能應他。


    「還抱著她幹什麽?你發的誓當狗屁,是不是?快給我放下……」愛子潑辣地叫道。


    「小聲點。」大川怒喝一聲。這像一聲霹靂,大川從沒有這麽震怒過。


    愛子楞了楞,忽然兩手抱住頭顱:「啊呀,啊呀,我的頭好疼,誰在勒緊我的頭……」她在屋內東歪西倒,跌跌撞撞,麵無人色。


    旁人不知她發生了什麽事,個個麵麵相覷,覺得十分古怪。


    她忽然又把自己的衣裳亂嘶亂扯,坐在地上高聲哭喊道:「我對不起妙子,是我害死她,害死了她……」


    稍頓,聲調倒像是妙子的聲音,說道:「你欺負我一生,現在報應不爽,我要你把身體的一半讓給我。」


    愛子每說一句話,就自己打自己一巴掌:「……你天天那樣折磨我,實在太慘無人道了……我本來至少可活到五十歲,卻給你迫死了……以後這三十年,叫我去找誰補償?鳴嗚嗚嗚……」


    愛子又哭泣起來。不論說話聲和哭泣聲,都像煞了妙子。


    接下去她又說:「幸虧上天也可憐我,說我現在可以借你的身子再住十年,這也算是對你的一種懲罰。夜晚,你的身體就是我的,白天交還給你,隻要十年一過,我就永遠離去,不再騷擾你了……」聲音停了一停,又嘆口氣道:「十年的時光對我還是不公平的,但想到以後每晚都可以和少爺在一起,我就覺得……很幸福了。」說到這裏,愛子的頭低下來,作害羞狀。


    大川、阿蘭和其他聞聲趕來觀看的下人,都是驚詫不已。


    愛子慢慢站起身來,說道:「我要走了,晚上再來。」她的目光緩緩射向大川:「少爺,你會嫌棄我嗎?」


    大川雖然對這突然的變化感到不可思議,但想到妙子畢生的不幸,如果真的能由此而得到補償,令她死而無憾,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便道:「我怎會嫌棄你。妙子,如果這樣能令你覺得安寧,我也……不會反對。」


    愛子一笑道:「我去了。」語聲一頓,雙目緊閉,隨即東歪西倒,又像將失去知覺一樣,大川急上前兩步,把她扶祝愛子定了定神,張開眼來,向四周環望一下:「咦,你們在做什麽,我怎麽會在這裏?」


    這時她又恢復本人的聲調了。但神態疲弱,一似大病初癒。


    這天,大川整天沒有離家,注視著愛子的變化,一麵吩咐家人好好處理妙子的身後事。


    將到晚上,幾個下女在房外探頭探腦,都來窺看小姐的情況,看妙子有沒有再附在她的身上。


    愛子在床上見到她們,罵道:「你們鬼鬼祟祟的做什麽,這裏有什麽好看?」


    她的罵聲剛了,忽然全身打了一個寒顫。接著,她的眼中露出了溫柔的光芒,抬頭四望了一周,見大川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羞怯怯地叫道:「少爺。」


    大川心想:果然和所說的一樣。但既有心理準備,也不覺得怎樣,便走上前道:「你是……妙子?」


    妙子點了點頭:「你不認得我了嗎?」


    「認得。」大川處在這非常的環境中,把聲調裝得很自然:「你要不要起來走動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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