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哪位?”


    “您好,請問您是摩恩醫院的醫生麽?”


    “嗯?你打錯了,我不在摩恩醫院工作,我也不是醫生。”


    電話掛斷,通話的過程很短。聞夕樹眯著眼睛,覺得事件變得有趣起來。


    離開了老樓後,他便找路人借了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那是傑克留下的,關於那位醫生的號碼。但他沒有找到那位醫生,那是一個錯誤的號碼。


    “傑克沒有騙我的必要,那不符合他的角色設定,這麽看來,這個醫生果然很有問題。”


    聞夕樹看向了遠方。他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是摩恩市第四養老院。


    這間養老院裏,有傑克的母親。


    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忽然間加快了腳步,從原本的慢走,變成了疾馳。


    ……


    ……


    摩恩市,貧民區老樓。


    聞夕樹的出現,並沒有延緩傑克做某些事情的時機。


    除非出現了重大的邏輯更換和引導,欲塔裏的人們,都會盡可能按照原本的節奏,去做他們該做的事情。


    那是屬於他們的命運。


    聞夕樹離開後過了一陣,傑克不再發呆,他決定前往樓上,和雷米安緩和關係。


    人生的最後,傑克希望自己在每個人的心裏,都是一個好人。


    可最終他站在樓梯口,聽到了雷米安給尤利婭的電話。


    那些傷人的話語,將傑克內心的自我欺騙,徹底擊碎。


    隨後他朝著自己的屋子裏走去,卻恰好聽到了“好友”安德森的那番為友誼上貢的言論。


    死亡臨近前,生命裏他以為的,重要的東西,提前開始破碎。


    傑克的眼淚,無聲的落在了走廊的台階上。


    這個世界是如此的糟糕。他忽然很想去見見珍妮佛。


    這大概是唯一能夠給他帶來力量,看到美好的方式了。他太想要聽到珍妮佛快樂的、充滿童趣的笑聲了。


    但就在這個時候,傑克原本的行為邏輯發了變化。


    因為他想起來,那個神秘的男人,交給了自己一張邀請函。


    “請在你覺得忍受不住痛苦,想要去見珍妮佛的時候,再打開它。”


    他原以為自己不會用到這張紙條,但他沒想到,那個男人就像是能夠未卜先知一樣。


    傑克現在,就已經感覺到了溢出的痛苦。


    他打開了那張邀請函。


    “傑克,我的朋友。當你決定拆開它的時候,我想你已經明白了,你一直在欺騙自己。”


    “這個世界有很多惡心糟糕的家夥,做個好人固然沒有錯,但你不該欺騙自己去相信本就惡劣的人。”


    “你不需要知道,我為什麽能夠猜到,你在樓道裏無聲落淚,我還知道,你很想在這個時候,去見珍妮佛。”


    “請不要著急,珍妮佛是個好孩子,她會參觀你的演出,不過不是現在。”


    “她也不是你人生裏,唯一值得邀請的人。你的母親還在等你,不妨先來見見她。”


    “另外,你不會死於胃癌,你也從來沒有罹患胃癌。”


    “相反,在即將到來的,人人惶恐的災亂裏,你比所有人都幸運。”


    “如果你想要知道一切,不妨收起你此刻的絕望,先來見見你的母親。”


    ……


    ……


    養老院和老樓的距離並不遠,一路上聞夕樹都在飛奔。


    他在與某個人搶時間。


    這個世界構建反派的公式很簡單,糟糕且惡劣的生存環境,以及少許的愛。


    利用少許的愛,讓人在惡劣的環境裏,始終不放棄生活不放棄希望。


    然後,摧毀掉這些愛,讓他意識到,他從未擁有過愛。如此一來,一個邪惡的反派就製作完畢。


    聞夕樹已經從傑克那裏得到印證,傑克的進化是必然的,和經曆無關。


    同時他發現,傑克的人生有被安排的痕跡。


    雷米安的背叛,安德森的謊言,尤利婭的厭惡,這些都可以說得通。


    可緊接著,傑克的母親也發生意外,離開人世。


    這一切都發生在同一天。這些事件未免過於巧合且緊湊。加在一起,簡直像改變人性的一劑猛藥。


    在聽到醫生的時候,聞夕樹就在想,醫生是怎麽診斷出傑克患有胃癌的。


    隨後他印證了,醫生很可能是假的。


    那麽傑克這一天裏的諸多巧合,便也可能也是被設計好的。


    所以傑克變成怪物,摧毀珍妮佛的一切牽絆,也都可以是被設計的。


    拯救珍妮佛的關鍵,其實就在於拯救傑克。


    “在詭塔裏,傑克的演出中,養老院工作人員在電話裏說的是,傑克的母親遭遇了意外。”


    “意外就意味著,老人不是自然死亡,合理揣測一下,或許這根本就是一場謀殺。”


    “有個藏在暗中的人,試圖摧毀傑克。”


    “我得收回我之前對欲塔的形容,這地方簡直和詭塔一樣有趣。”


    ……


    ……


    摩恩市第四養老院。


    傑克的母親大多時候都是一種呆滯的狀態。因為已經有陣子,沒有醫生願意照料她了。


    在養老院就是這樣的,很多養老院,醫護人員對待老人都很隨意。事越多的老人,往往越不被待見。


    渴望被關注的老人,就會漸漸變得懂事,漸漸變得呆滯。


    但凡子女孝順或者說有能耐的,誰又會將老人送入養老院呢?


    可傑克的工作經常導致他晝出晚歸,他沒有辦法,隻能將母親送往養老院。


    有些老人可以靠著不經意透露存款,讓一些醫護人員變得熱情。


    隻是傑克的母親,顯然不在這個範圍裏。


    傑克很窮,即便他支付了養老費,也支付了一些額外的費用,但還是沒有辦法改變母親的處境。


    不過今天,傑克的母親不再孤單。


    一位麵容和善的年輕醫生,居然願意推著她的輪椅,帶她出去走走。


    可當她進入電梯,發現電梯通往的樓層越來越高後……


    她開始害怕了。


    她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從來沒有見過這位醫生。


    當電梯抵達三十七樓,這棟樓最高處的時候,她問道:


    “醫……醫生,我們……為什麽要來這裏?”


    “為了快樂。以及光榮的進化,老人家。”醫生笑的很詭異。


    “我……我不懂。”


    “醫生”輕輕按著老人的肩膀:


    “那我解釋一下好了。您是傑克的母親,也是傑克的養料,現在,到了您發揮價值的時候。”


    “世界已經開始變了,而傑克是能夠改變世界的人之一。”


    “但他的性格,不利於兌現他的天賦。他需要一點幫助,我也需要一點快樂。”


    輪椅靠近天台的邊緣。


    “您的墜落,會換來他的崛起。這就是母愛的意義,真是讓人感動對吧。”


    “醫生”的語氣,仿佛在給小孩子念故事。


    但他做出的動作,卻讓傑克的母親驚恐不已,拚命擺手。


    “醫生”推著輪椅,加速朝著天台邊緣衝刺。隨後他脫手,任由輪椅滑向天台邊緣,迎來墜落。


    他的笑容變得璀璨,仿佛在欣賞傑出的喜劇。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股巨大的力量,忽然間將他拉扯住。


    那身白大褂,被強大的手勁直接撕裂開。


    醫生的身影一頓,緊接著,一隻手握住了他的脖子,將其往後狠狠一拽。


    “你治病的方式我很喜歡。但很遺憾你選錯了患者。”


    追趕,拖拽,隨後穩住輪椅。動作一氣嗬成。


    對於常年在死亡邊緣遊走,擅長極限運動的聞夕樹而言,剛才的操作可謂簡單輕鬆。


    那名“醫生”跌坐在地,看著忽然殺出的聞夕樹,露出震驚之色。


    醫生不敢相信,在這個節骨眼,居然還有人來阻止自己。


    這種事情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做了,這一次怎麽會出現亂子呢?


    有趣的是,麵對聞夕樹的暴力行為,醫生看起來人高馬大的,卻並未選擇反擊。


    甚至是有些慌亂的看著聞夕樹。


    聞夕樹的行為,無疑是違背了“欲塔禁止暴力”的規則。


    但遊戲規則,隻約束地堡人,亦即隻約束玩家,不約束三塔人。


    這位醫生雖然不是玩家,但他比較特殊,不算是尋常意義的三塔人。


    聞夕樹也有所察覺,這醫生居然連一點憤怒的表情都沒有。


    一個能操控傑克命運的幕後黑手,麵對暴力,居然是這麽一副麵孔。


    這讓他覺得很有趣,看起來,欲塔裏有一些他意料之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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