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張懸更忙了一些。


    因為姚叔在這個寒冬倒下了,病入膏肓,隻能躺在床上。


    張懸除了要照顧任盈盈之外,多了姚叔一人。


    臘月寒冬,雍錦城裏許多老人家都沒能熬過去,出殯的事情幾乎三兩天就能見到一次。


    張懸並不希望姚叔那麽快就死掉。


    宅院裏多一個人就多熱鬧一分,要是姚叔死了,這個宅院就隻剩下他和任盈盈了。


    多冷清啊。


    城中的大夫張懸幾乎請了個遍,但所有的大夫都搖頭歎息,告訴張懸姚叔油盡燈枯了。


    並非什麽疾病,而是年紀到了。


    該死了。


    這日,姚叔躺在床上,麵帶死氣,渾濁的眼神卻多了一些光亮。


    他抓住張懸的手,緊緊握住,似乎在感慨,又似乎是在回憶。


    “你說少爺為何會那麽傻呢?他對自己還那麽狠心,明明是個怕痛的人,當時他被折磨的時候,該是有多疼啊?”


    “明明玄靈王朝的事情與他無關的,他可以一直在官府裏做那個差事做到三代同堂的。”


    “老爺也想過的,想著在死之前能抱到少爺的孩子。”


    姚叔說著,眼角有淚珠。


    張懸這才明白,姚叔什麽都知道,隻不過一直都沒說而已。


    陸柏那個家夥,拚了命毀掉自己的容貌,就是怕姚叔見到了,認出那具屍體就是他。


    可姚叔哪裏需要看容貌呢?


    “那個傻子。”張懸輕輕說道。


    “對啊,少爺就是個傻子,以前就整天告訴我什麽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他就是那個匹夫。”


    “可玄靈王朝少了他一個不少的,沒必要將自己的命都豁出去了。”


    姚叔嘴裏念叨著:“要是他能安安心心娶個媳婦,再生幾個孩子,我想我還能再活幾年的,能看到少爺的孩子,我舍不得死。”


    “可我看不到了。”


    姚叔說完,眼中的光亮漸漸消弭。


    張懸就這樣握著姚叔的手,一直到姚叔的手變得冷冰冰,這才鬆開。


    天上又下起了雪,張懸看著門外,隻見到任盈盈爬到了門口,靠在門上,抬頭望著這邊。


    張懸記得有人說過,這一次下雪將會是雍錦城今年最後一次下雪,初春來了,天氣會慢慢回升。


    姚叔出殯的日子是個好天氣,張懸請了附近棺材鋪的老板和夥計前來幫忙。


    這種事情棺材鋪的老板和夥計早已經輕車熟路,畢竟棺材鋪從開張就是承接喪葬一條龍服務的。


    鑼鼓嗩呐敲敲打打吹吹,棺材店的老板走在最前麵,手裏撒著紙錢,哭天搶地,就好像死了親爹一樣。


    張懸抱著任盈盈走在後頭,看著這些專業人士的專業表演,露出笑容:“姚叔要是知道陸柏那傻子出殯還沒有他那麽熱鬧,該要說了。”


    任盈盈臉上總有一股悲傷:“可是姚叔還是沒等到陸哥哥,他一直在等陸哥哥回來。”


    陸哥哥是當初陸柏和任盈盈聊天的時候,讓任盈盈強行叫的。


    說陸哥哥聽著好聽。


    “沒事,不用等,他們去團聚了。”


    張懸看著隊伍已經走出西城門,腳步跟上。


    等來到了張懸當初選好的風水寶地,張懸對幾個夥計指了指陸柏的墳墓邊上。


    “就這裏了。”


    棺材下葬,木碑拓上姚叔的名字,張懸燒了紙錢倒了酒,又當場給棺材店的老板和夥計結算了工錢,這才抱著任盈盈往回走。


    回到宅院,張懸見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


    雍錦城城主,段楚浩。


    段楚浩一臉淡然地站在院子裏,身邊是副官白敦。


    張懸將任盈盈先放回房間,這才走出院子,拱手說道:“不知道城主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張懸,我認識你。”段楚浩笑著說道。


    “那真是我的榮幸。”


    張懸在說話的時候就或多或少的保持著距離,因為他知道這些站在高位的人,都不是什麽思維簡單的家夥。


    他不希望自己的身份因為段楚浩而暴露。


    指不定段楚浩有他的畫像。


    段楚浩笑著說道:“此次前來是我冒昧,隻不過我對你手上的功夫感到好奇,本來早就想過來造訪,知道你最近事情比較多,就拖到了現在。”


    張懸一臉疑惑:“我手上的功夫?”


    “那天晚上我在城牆上看到了你的功法,能懸空禦劍,能告訴我是怎麽做到的嗎?”段楚浩一臉和善笑容地問道。


    “城主大人,你也說是我的功法了,功法傳承皆是來自於宗門師父,告訴你我就算是欺師滅祖。”張懸隨意編造了個拒絕的理由。


    “沒關係,我也早就知道這一點,隻是想問一問而已。”


    段楚浩又說:“不知道張少俠如今可有去處?”


    “暫時沒有。”


    “不如到城主府來?”


    “啊?”


    張懸有些吃驚,不知道段楚浩這次招攬是什麽意思。


    想要進入城主府做事的人應該有很多吧,不至於讓段楚浩親自前來邀請他。


    段楚浩和善笑道:“其實是這樣的,我城主府缺一些人手,就是幫著城主府維持一下雍錦城的秩序,平日沒事做可以自由行動。”


    “當然了,月俸上麵也絕對是整個雍錦城最高的,一個月十五兩銀子。”


    “若張少俠願意來,我可以再給你加一些。”


    張懸看著段楚浩一張誠意滿滿的臉,拱手苦笑道:“謝謝城主大人厚愛了,其實我自由慣了,喜歡無拘無束的生活。”


    “原來如此,隻能說可惜了,張少俠若改變主意了,隨時可以來找我。”


    “嗯,謝謝城主好意。”


    張懸將段楚浩送出門口,看著兩人的背影,皺了皺眉頭。


    他大概知道,這個宅院估計是不能待了。


    並不是段楚浩看穿了他的身份,而是對方前來,必然是抱有什麽目的。


    不管是什麽目的,對他來說也一定是不好的。


    平靜的生活被打破了。


    張懸看了看自己的房間,看來是要帶任盈盈出去荊金城一趟了。


    說做就做,張懸甚至在第二日就打包好了行李,準備暫時離開雍錦城。


    但一個人出現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


    與陸柏一起保護林城的朱妹站在了他的麵前。


    張懸看了看小巷四周,確定沒有人跟著朱妹,這才放朱妹進來。


    朱妹兩隻手放在腹前,打量一圈這個院子,露出溫和笑容:“孩子,我們回到你爹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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