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體怎麽樣?”田詩覺得在死刑執行前問這個問題有些怪,可是她還是脫口而出了。


    “不重要了。”聶海蘭搖了搖頭。確實是不重要了,馬上就要執行死刑了,有什麽樣的身體又能怎麽樣呢。


    “汪喜斌的死刑複核與你是同時完成的。相信你會實現願望的。”田詩望著聶海蘭有一種非常悲傷的感覺。本來聶海蘭是可以有一個美好的人生的。可惜的是,她的命運是如此不幸。一個不幸的婚姻,再加上視為珍寶的女兒被害,命運沒有擊倒這個堅強的女人。在她的堅持下,案件真相被揭開。在一切塵埃落定之時,她卻馬上就要倒下了。


    “能夠看到凶手伏法,對我來說已經意義不大了。一直以來,我都有著這個執念,那就是為女兒討回公道。為了這件事,我也辦了錯事。”聶海蘭搖了搖頭,顯然她也認識到對羅偉一家下手,實際上算不上什麽正義的行為。


    “你有這個認識就好。不過,這件事情再討論也沒有什麽意義了。畢竟你也要為此承擔相應的責任。”田詩說道。


    “我之前一直在想,不論付出如何的代價,都要找到殺害女兒的凶手。現在凶手找到了,我完全不知道接下來還有什麽事情要做。死刑判決,也許正好為我的人生做一個結束。如果沒有死刑,可能我也沒有繼續生存下去的意義。”聶海蘭歎了口氣。當初她複仇的那口氣已經不在了。人活一口氣,其實就是這個道理。在複仇的執念之下,她堅持著,忍耐著。而複仇之後,她並沒有感覺到快樂。隻是更加懷念死去的女兒。


    “聶海蘭你要多往好處想想。有什麽需要交代的,都提前做好交代。畢竟你還有其他親人,你要對他們有一個交代。”田詩安慰道。


    “親人?”聶海蘭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迷茫。自從女兒離世後,她的世界就隻剩下尋找凶手的執念。其他的親人,早已在她的心中漸行漸遠。如今,複仇的執念已了,她才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已經沒有什麽親人了。


    “你說得對,田律師。”聶海蘭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我還有責任,我要為我女兒討回公道,也要為我自己贖罪。我會把我僅剩下的財產留給羅偉一家,就當是我的賠償吧。”


    田詩看著聶海蘭,心中不禁感歎。她明白,聶海蘭在這個時候正在最後的處分。她不想在離開這個世界時,虧欠任何人。


    “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做的,你可以說。”田詩說道。


    聶海蘭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默默地沉思著。“謝謝你,田律師。”聶海蘭抬起頭“我知道我就要離開這個世界。這個結果對我來說並不痛苦。我多麽希望早日與女兒在另外一個世界相會呀。但是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我希望能夠跟你們聊聊。算是傾訴也好,感謝也好,我覺得在我走之前總是要找人說說話。”


    田詩微笑著點了點頭,她知道,麵對死亡,做最後的傾訴,這是人類的本能。對於這個世界,也許聶海蘭沒有留戀,但她絕對有所遺憾,也有需要別人知道或理解的事情。


    會見田詩等人後,接下來見的是親屬。鄭平看到了魏寶成。魏寶成特意過來跟鄭平握了握手。對於鄭平等人找到劉惠案的真凶,魏寶成等人也是感謝的。


    在與家屬會麵後,聶海蘭被押送至白土市中級人民法院,法院當庭審判執行死刑。同時執行的,還包括汪喜斌。死刑執行並沒有想象得那麽慘烈,執行方式都是注射,聶海蘭被排在最後。


    正常情況下,她是應當看到汪喜斌被執行死刑。隻是她會看到多少過程,外人就不得而知了。據說,汪喜斌執行完畢後,是在聶海蘭的麵前被推走的。


    聶海蘭當時是什麽想法,別人就不得而知了。死刑執行的時間並不長,傳來了執行完畢的結果後,田詩、鄭平二人離開了白土市。


    “這個案件算是終結了。”路上田詩說了這麽一句話。一直以來,聶海蘭案、羅偉案、王遠行案、汪中茫案,在田詩的心裏並不算是完結。盡管已經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可是對於工作的結果,田詩在心裏還是不認可工作已經完全結束。直到今天,聶海蘭離開了人世,殺人凶手汪喜斌被執行死刑,田詩才覺得一切終於可以放開了。


    “怎麽,田姐,你心裏才放下這個案件。”


    “是呀。不是說,你退出案件,工作就結束了。為了這個案件,我們付出了無數的精力,當然希望有一個結果。不過,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有一個完美的結果。”田詩歎了口氣。


    “案件既然結束了,為什麽還要歎氣?”鄭平有些不理解。


    “這個案件雖然結束了。可是東江的案件呢。你五叔沒有殺人,死者不是蘇玲,那麽死者是誰,凶手又是誰?我們的工作雖然結束了,但案件並沒有結束。”


    “詩姐,你是不是有些關心太多了。”鄭平對於田詩的這種行為非常不理解。


    “你難道不關心,你五叔差點是為誰丟了性命?”田詩看向鄭平,有些不理解。


    “當然,如果可能的話,我當然想知道。不過,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份。我就是一個嫌疑人的親屬。我隻要保護好自己的家人就好。至於事實的真相,自然有人需要負責調查。律師雖然是人,但也沒有什麽超能力,不可能解決一切問題。最後,該誰承擔的責任,還是要誰來承擔的。”鄭平反過來開導田詩。


    “這個道理我是懂的。不過我是個完美主義者。比如這次田剛的案件,雖然有很多疑點,我們進行疑罪辯護難度並不大。可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我希望這個案件不僅僅是讓田剛能夠無罪,更可以找到真正的凶手。”


    “這就有些難度了。我們畢竟不是偵查機構。”鄭平聳了聳肩膀,他覺得田詩這是被聶海蘭刺激到了。畢竟一條生命沒有了,誰也不可能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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