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府有個很小的練武場,梁王妃過門之後修建的,她有事沒事便會去那裏逛上一圈,可並不會練武。


    如今秦瀟瀟過了門,這練武場終於派上了用場。


    秦瀟瀟隻是指導了梁王妃一會兒,就發現了她的秘密——看起來賢淑大方的梁王妃,竟然力大如牛,舉起五十斤的大石頭跟拿牙簽剔牙一樣輕鬆!


    還有,她雖然力氣大,可於習武這一塊,似乎是一點天賦都沒有,比秦夢陽還笨,走路都能走出個同手同腳來。


    半個時辰後,秦瀟瀟終於滿頭是汗地往婚房回去。


    菱葉卻道莫清淮在偏廳,蘭卿幫他看腿,秦瀟瀟又往偏廳去。


    正好遇到高陵抬了湯藥進入偏廳,緊接著將門關了個嚴嚴實實。


    看起來是要做什麽虧心事,說什麽旁人不能說的話。


    才新婚第二日,莫清淮就有秘密了?


    秦瀟瀟於是悄悄走到門口,豎起耳朵偷聽。


    屋內,蘭卿幫莫清淮腿上纏著的紗布解開,一條腿露了出來,卻隻有腳踝跟大腿根的地方各有一條一寸長的割傷,傷口有血跡,但已經在恢複,並沒有化膿感染。


    蘭卿一邊幫他處理傷口一邊壓低聲音道:“若是有人自願獻出筋脈,也能幫你恢複如初,隻是……”


    “隻是這世上誰又願意變成一個殘疾之人呢?”莫清淮嘴角噙著淡淡的苦笑,伸手接過高陵遞來的藥,一飲而盡。


    高陵擰眉道:“不如請太子殿下幫個忙,從天牢裏抓一個死刑犯,抽了他的腳筋給世子接上,那世子不就恢複如初了嗎?”


    此言一出,莫清淮跟蘭卿同時麵容怪異地看著高陵。


    高陵被看得有些心虛,結結巴巴道:“我……我說得有錯嗎?”


    蘭陵搖了搖頭,神情竟然透著些修佛之人才會有的悲憫,不發一言。


    莫清淮認真看著高陵,眉尖攏聚,幽幽道:“若是你犯了死罪被抓進天牢,願意將自己的腳筋給別人嗎?”


    高陵愣了下,想了會兒,搖了搖頭。


    莫清淮微微歎息,輕聲道:“這世間之人,無論貧富貴賤,其生命都應被尊重。我雖身有殘疾,卻也不能因一己之私,而殘害他人性命,奪人筋脈。哪怕是天牢死囚,也不會想要變成殘疾。


    “如今我這般模樣,都是我自己的選擇,也不後悔,隻要瀟瀟開心,我做什麽都是值得的。世間百態,眾生不易,我尚有頭腦與雙臂,並非僅仗雙腿方能行於天地間。”


    高陵一時間麵露慚色,低聲道:“世子,是我思慮不周,白白跟你這麽多年。”


    莫清淮看著高陵,忍不住笑了起來,無奈道:“你跟了我這麽多年,你的為人和脾性,我再清楚不過。”


    雖然嘴賤,有時候很不懂規矩,但也還是護著自己,擔心自己的。


    高陵摸了摸後腦勺。


    但見蘭卿已經幫莫清淮傷口裹上,緩緩道:“行醫之人,當以救死扶傷為本,然更應守心正意。若以傷害無辜之法來療愈病患,那便違背了醫道之初衷。”


    高陵有些發愣,有些不明白。在鳳凰穀的那些年,他是有些受風無痕的影響,並不像蘭卿那般醫者仁心,可蘭卿師兄既然承繼了風無痕的醫術,又是如何做到有這樣的善心的?


    風神醫可不是什麽善良之人啊,他完全可以全憑借自己心情好壞而選擇救或者不救一個倒在自己麵前將要踏入鬼門關的病人!


    被兩人教訓一番,高陵有些委屈,因為他心疼莫清淮,看著原本玉樹臨風俊美非凡的世子,成了這副樣子,他心疼又不甘道:


    “世子啊,你這腿一輩子就這樣了,要是世子妃知道,會不會嫌棄你啊?”


    蘭卿也看向莫清淮。


    他卻輕聲歎息,揚起臉來,有些神傷地看著窗外,低聲道:“若是她嫌棄我,那便放她離開王府,我們之間有一兩年的緣分,我也便滿足了。”


    高陵聞言十分氣憤,提高音量道:“世子,屬下真是想不通,你為了世子妃才抽了一條腿的筋脈給她,她好了,你殘了,按理來說,她欠你一輩子,你卻還不讓她知道,要放她離開,你真是——”


    “別說了!”莫清淮低喝一聲,不悅道:“囑咐過你不要說出來,萬一讓瀟瀟或者父王母妃知道,難以收場。”


    “可你的腿這樣,是瞞不住的,”蘭卿憂心忡忡,“時間一到,自然露餡了。”


    “瀟瀟她要去戰場了,”莫清淮將褲腿放下去,遮住了右腿,“等她走後,我佯裝出門又傷到腿,到時候便請師兄撒個謊,說我的腿被摔廢了。”


    蘭卿和高陵聞言都忍不住心中一陣酸澀,剛想言語,豈料門忽然被人狠狠推開,一陣秋風呼呼刮進了屋內,刮亂了莫清淮的心。


    門口站著一道高挑的穿著粉衣的身影,衣袂飄飄,高高盤起的發髻上插著的步搖叮鈴鈴輕響著。


    莫清淮慌亂地從輪椅上搖擺著站了起來,可才失去右腿,左腿沒法讓他身體保持平衡,他險些摔倒在地,好在蘭卿師兄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秦瀟瀟臉上已經掛滿了淚水,方才在門外憋著不讓自己哭出聲,如今終於忍不住,出聲哽咽著罵道:“你這個傻子,誰教你這樣舍己為人?誰稀罕你的腳筋?你是要我愧疚一輩子嗎?”


    莫清淮張了張嘴,隻吐出了一個我字。


    秦瀟瀟快步衝過去一把抱住他,同時穩住了他差點歪倒的身形,哭著扭頭對蘭卿道:“師兄,我不要他的腳筋,你幫我抽出來還給他!”


    “這……”蘭卿後退一步,為難地看看莫清淮又看看秦瀟瀟。


    莫清淮反手摟住秦瀟瀟,眼神示意蘭高二人離去。


    門輕輕關上,秦瀟瀟哭得更傷心了,捏拳頭作勢要狠狠砸在他的胸口,可近了又收了所有力氣。


    “好了,別哭了。”莫清淮聽著她的哭聲在偏廳裏回蕩,無奈又溫柔地說,“明天全京城的人都要知道你嫁給我受委屈了。”


    “誰說我受委屈了!”秦瀟瀟直起身來,一把將他按到了輪椅裏麵。


    “既沒有受委屈,那便別哭了,哭起來真難看。”莫清淮笑著說。


    秦瀟瀟又氣又笑又心疼,緩緩蹲在了他的麵前,頭枕著他的膝蓋,聲音沙啞又堅定地說:“你聽好了,我不要你的腳筋,我認真的。”


    “那……不行,”莫清淮語氣為難,“手腳筋隻能換一次,你要是再取出來,那便廢了,到時候咱們就成了一對殘廢夫妻了,你手不能動,我腿不能行,倒也正好湊一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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