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顧越一眼認出了這匹馬。


    這是兀門的馬。一胎雙生,還是一黑一白的顏色,這幾乎是前所未有之事。而這兩匹小馬身體強壯健康,雖然出生時體型有些小,但成長的很快,很快成了一對配合默契的馬兄弟。


    若在軍營裏,這樣有默契的馬可能還能發揮更大的作用,不過清閑些也好,起碼小黑小白至今沒有受過傷,活的也很快樂。


    顧越激動地摸著馬頸,往四周看去,卻不見一個疑似兀門的人在。


    除了周圍大眼瞪小眼看著他的路人們,就隻有這匹馬了。


    “你是自己來的?”顧越順順馬毛。


    小白的眼睫毛也是白色的,它眨了眨眼,又從鼻孔裏噴出一股氣來。


    一邊茶攤的老板見白馬似乎情緒穩定,這才問道:“這是你的馬?”


    “……是。”顧越環視四周,茶攤的桌子倒了一半,還摔了好幾個茶碗,“不好意思,老板,我賠你錢。”


    他先牽著小白離開茶棚範圍,然後返身回來,將茶桌板凳扶正,然後摸出錢袋。


    老板見他態度極好,肚子裏的火也發不出來了。眼睜睜看著顧越掏出一個銀粒子放在他手裏,又看一眼摔破的粗瓷碗和沒什麽大事的桌椅板凳……


    “行,下次把你的馬拴好。”老板悻悻說道。


    顧越心說怎麽聽起來像罵人?


    他牽著小白到了官道旁。小白沒喝到茶水,隻能低頭在地上拔草吃。顧越將馬兒看了一遍——馬身全是枝葉草屑,整匹馬發黃發暗,看著許久沒有打理。身上倒是轡頭鞍韉齊備,隻是也落了一層灰塵。


    難不成是偷偷跑出來的?顧越心想。


    他如今也是好起來了啊!這就是傳說中的主角光環?正愁租不到馬匹,天道就直接送了一匹過來!


    顧越一個猛回頭。


    沒有人。


    真的是自己跑來的?難道是某種巧合?去甘州的路上他們就是騎著小黑小白,興許是在那時熟了起來。之後小白還隨同兀火去了江南道,又跟著到了雲溪,他執行死遁計劃之前還看到了它。


    不想了。顧越打了打馬鞍上的灰,騎上小白。


    馬蹄揚起,轉了個方向,向南邊洛陽而去。


    ……


    “跑了?”顧栩抬眼,眉頭緊蹙。


    “已經分出人手去追。”兀風道,“隻是……這件事應當早有預謀,他做了萬全的準備,恐怕很難追得上。”


    顧栩放下手裏的情報信。


    “把控前來洛陽的道口。”顧栩道,“我們人手不足,一定要謹慎行事。他已經是窮途末路,掀不起什麽風浪。”


    “是。”兀風說,“主子,還有一件事……小白前幾天從雲溪回來,進城時趁亂逃走了。”


    顧栩問:“可找了?”


    “沒找到,這附近都找了。”兀風道,“小白平時就不老實……養馬的兄弟說,它的韁繩本就快給它啃斷了,興許就是這樣跑了出去。”


    顧栩沉默片刻,擺擺手:“馬有靈性。既然它想走,那就不必找了。”


    兀風擔心道:“小黑不會跟著跑吧……他們可是兄弟。”


    “小黑什麽狀況?”一旁正整理賬冊的兀岩問。


    “小黑看著挺淡然,和平時差不多。”兀風答道。


    他可心疼壞了,這兩匹馬幾乎是和他一起長起來的,丟了哪個他都難受。隻是整個洛陽城都找遍了,都不見小白的蹤影,眼下這個時候,也不好分出人手去找一匹馬。


    小白是良馬,想來被人抓了也不會淪落到燉成馬羹。兀風摸著胸口,忍住眼淚。


    如今整個敦信伯府煥然一新。


    皇帝倒了,府中曾經的眼線自然一個也不必留,全部抓了起來扣在地牢裏。秦昭月對此自然沒有什麽話講,如今顧栩和他一條線,又有和景氏的婚事拴著,秦昭月雖不是全然信任,到底也是收了一些注意。


    秦昭月與景桑的婚事已經過了請期,算是全然定下了。朝中上下無不恭賀,胡家滿門被滅,正是官員們都捂緊了腦袋的時候,竟然無人敢於生事。


    而敦信伯府——秦昭月為昭示自己的恩典,這個府邸並未因為敦信伯的死而被收回,甚至沒有半刻掛白。對此,民間竟是拍手稱快,無一人說顧栩的不是。


    顧栩知道,這是鎮蘇杭在背後運作。


    已經改名為顧府的敦信伯府也將要迎來它的女主人。民間是這樣傳聞,甚至傳言說秦昭月與顧栩二人會同日大婚,至於真實狀況究竟為何,誰知道呢?


    “何晷算賬是快,沒了他,這點東西我要算一天。”兀岩忽然道。


    兀風也想起這三個人來,跟著說:“風堂消息,何晷等人還沒有蹤跡。安和莊的地牢裏也沒找到他們,難不成……”


    兀風不敢往下細想。魯君梅一家人聽聞這個消息黯然神傷了很久,已經變成中孩的小孩柴歸更是哭得不能自已,第二日就跟著風堂出去找人了。他習武也有好幾年,正是曆練的時候。


    顧栩沉默不語。雖然他對顧越身邊這幾個下屬的懷疑並未減少,但如今找到何晷三人已經不是最要緊的事情,他既然確認了幕後黑手的最終身份,自然不會為了細枝末節費神。


    “先將人手收回吧。”顧栩道,“我們馬上就有一樁大事要做。”


    ……


    涼州。


    西狄“公主”伊沙古麗戴著麵紗,手搭涼棚向東南方張望。


    “聽說北秦濕潤暖和,可此地倒是荒涼。”她說道。


    涼州刺史回舒燁笑著說:“北秦土地廣博,有溫暖濕潤的州縣,也有幹燥的州縣。”


    “涼州比我幼時來時,漂亮許多了。”伊沙古麗說。她不再向蒙著一層霧的東南方眺望,而是向著涼州城內看去。


    回舒燁也不說話,他和西狄人沒有什麽話題聊,而且北秦強盛,也不用巴結什麽——即使這個人很可能會成為皇帝或者新皇的後妃。


    伊沙古麗看著城中來往的人,忽然道:“你們這裏還有西胡人?”


    “涼州是通商要道,有哪裏的人都不稀奇。”回舒燁道。


    伊沙古麗卻看得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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