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陸家。


    八十是整壽,俗話說,人生七十古來稀,再往上就是長壽了,更何況陸老爺子奮鬥了大半生,從白手起家到現在成為港城名門,多少次生意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又起死回生,在眾人都以為他會登上港城首富的時候又轉手將不少身家捐給內地政府,前些年港城回歸祖國之際,還曾以愛國人士的身份受到國家領導人的接見,可以說他的一生充滿了跌宕起伏的傳奇,幾乎就是半部港城曆史。


    所以陸老爺子八十大壽,自然辦得隆重無比,全城不少政府官員,社會名流都趕來為其賀壽,水晶燈熠熠生輝的大廳內,處處是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陸老爺子雖然八十高齡,但神采奕奕,麵色紅潤,絲毫不遜於年輕人,眾人輪流上前向他賀壽,老人家坐在那裏笑嗬嗬地一一受了,看得出心情極好,他旁邊還陪著陸氏現任當家人陸震雲夫婦,有時在給他介紹來赴宴的嘉賓。


    這種場合同樣也是寒暄交際,拓寬人脈的好機會,不少人攜眷出席宴會,趁機進行“夫人外交”。


    陸家第三代的三個男人,一表人才,且都未婚配,自然也是眾人矚目的焦點,不過出乎意料,今天“出狀況”的,竟然不是紈絝公子哥陸衡,而是二房的長子陸宇。


    陸宇的女伴是港城娛樂圈的一個二線明星,叫白真真,也是這陣子傳聞與陸大少談戀愛的女人,這陣子因為出演過不少電視劇而為人熟知,不過陸老爺子壽宴這種場合,如果沒有陸宇帶,憑她的身份,還是不夠格的。


    雖然陸宇帶著白真真出席陸老爺子的壽宴,可並不意味著陸家就會承認白真真,恰恰相反,對兒子這種先斬後奏的行為,陸鋒的母親表現出極大的不滿,礙於場合不好發火,但明顯對白真真的討好視若無睹,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不喜歡白真真。


    陸鋒最小,今年才二十三,從國外趕回來參加壽宴,找了自己的堂姐,大伯的二女兒陸倩當女伴,中規中矩,沒有惹禍。


    反倒是平日裏花名在外的陸衡,居然沒有帶任何女伴,隻身前來,不免讓人暗自稱奇。


    “怎麽,老虎改吃素,修身養性起來了?”身後傳來一聲嬉笑。


    陸衡轉身,是張家鴻。


    “你怎麽也來了?”


    “你家老爺子生辰,我怎麽可能不來?咱們陸二少形單影隻,未免也太寂寞了吧!”張家鴻挽著女伴,那女伴也是圈子裏的富家小姐,妝容精致,卻顯得過於安靜了,以張家鴻這麽愛玩的性子,這個女伴必然是家人給他選的。


    陸衡毫不客氣地反擊:“我這叫風流而不下流,誰像你似的夜夜笙歌,小心早衰!”


    見他們似乎有話要說,張家鴻的女伴溫婉一笑,知趣走開,把空間留給他們。


    兩人拿了杯酒,走到外邊陽台上。


    陸衡問:“我那大堂兄今天發什麽神經,居然帶了個演員過來?”


    三房一脈僅有陸衡一人,他與陸家其他人的關係又不算親近,更因被排擠而常年待在大陸那邊,隻有過年或祖父母生辰才會返港,張家鴻雖然不姓陸,不過家裏有個叔叔在開報館,算得上消息靈通之輩,


    張家鴻嬉皮笑臉,“你怎麽知道他是發神經,搞不好是真愛呢!”


    陸衡嗤笑,“他這個人無利不起早,家裏不可能同意他娶那個白真真的,他也不可能幹這種蠢事!”


    張家鴻攤手,“這個白真真可不是善茬,在陸大少之前,她就已經跟別人交往過,那人你也認識,李家的李明宏。兩人交往了一年,李明宏甩了她,然後這個白真真就攀上了你堂哥這棵大樹。感情這種事說不好的,說不定陸宇真的頭腦發熱跟她一見鍾情了,要不然怎麽可能明知道家裏反對,還帶到壽宴上來?我猜明天娛樂版頭條肯定不是陸老爺子大壽,而是陸大少的緋聞,哈!”


    這個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陸衡問過就算,反倒是張家鴻突然攬住他的肩膀,語調深沉道:“兄弟,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什麽什麽打算?”


    “雖然咱們總被紈絝紈絝地叫,可總得有錢才能當紈絝吧,我是沒所謂了,三代單傳,將來什麽都是我的,但你可不一樣。你看看陸家這麽一大家子,將來分到你手上,還有多少,更別說你那些伯伯姑姑兄弟姐妹,個個如狼似虎盯著陸氏,難道你想跟他們去爭不成?”


    陸衡微哼:“去爭又怎麽樣,我也是有繼承權的!”


    話雖這樣說,他也知道張家鴻這番話沒錯。陸家人多,紛爭也多,大家族裏每天勾心鬥角就沒斷過,像他爺爺這樣娶了三房太太,所生的子女都不是一個母親,自然不可能對彼此手下留情,如今大伯膝下無子,將來陸氏傳給誰還是未知數,陸老爺子也沒為此表過態,因此陸家第二第三代無不卯足了勁想要拔得頭籌。


    陸衡之所以遠離港城,沒有進家族集團的企業做事,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不想跟這些人打交道,看他們的嘴臉。


    “陸家第三代裏,人家的父母都在幫他們爭,你呢,人不在港城,也沒有爹娘在老爺子麵前賣好,怎麽看都勝算不大,還不如幹脆自己出來單幹。”仗著跟陸衡熟稔,也就口無遮攔,“我就不樂意進我家裏的銀行,條條框框,全都是陳規陋習,你想改一下,一堆老頭子都會冒出來吱哇亂叫,煩死人!”


    “再說吧,我現在的錢,做投資沒問題,但開公司估計不夠!”陸衡轉了轉手裏的杯子,看著裏頭酒波蕩漾。


    他手頭的錢,一部分來自於陸氏每年股份的紅利,一部分是父母的遺產,加上在港城和內地的幾處房產,足以讓他維持一個富二代的奢侈生活,但如果說要做出一番事業,顯然需要考慮得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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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家鴻拍拍他的肩膀,“一世人,兩兄弟,需要幫忙就說一聲!”


    陸衡露出一絲笑容,也捶了下他的肩膀。


    “嘖嘖,原來張少和陸少在這裏搞基!”


    落地窗的方向傳來另一個聲音,張家鴻翻了個白眼,冷不防回身把人抓了過來。


    “你小子現在才來,陸老爺子的壽宴居然也敢遲到!”


    方睿秋舉起雙手作投降狀,“是你們在這裏說得太忘我了,連外麵那麽大的熱鬧都不知道!”


    “什麽熱鬧?”張家鴻問。


    “喏,阿衡那個姑媽的女兒,帶了個內地男星回來赴宴,可把她媽氣得夠嗆!”


    張家鴻噴笑:“大房的帶男星,二房的帶女星,相得映彰啊,這下誰也別說誰了!”


    方睿秋道:“這還不是最熱鬧的,剛才有人認出來,那男星叫薛世涵,之前白真真到內地拍戲,跟這個薛世涵也是傳出過緋聞的,還有記者看到兩人出雙入對。”


    陸衡心頭一動,他想到薛世涵正是桑盈最近那部戲的男二號,飾演唐朝名將哥舒翰,跟女主角楊貴妃演繹一場曆史上壓根不存在的傾世愛情,而裏頭的女主角,就是之前被桑盈甩了一巴掌的陳沁。


    這世界可真夠小的。


    那頭張家鴻已經毫不客氣地嘲笑出聲:“那不正好,老情人重逢,這回估計你那個姑媽要氣死了!不過話說回來,會不會是你大堂兄早就知道這件事,所以專門把白真真帶來惡心你姑媽的?”


    方睿秋推了推眼鏡,“但這樣對陸宇也沒什麽好處吧,在老爺子的壽宴上出這種幺蛾子,他一樣要被責罵的。”


    “我那大堂兄為人知機得很,不會那麽容易被數落的,今天是大場麵,那些長輩也不好發作,等明天家宴上,估計就有好戲看了。”陸衡一副雲淡風輕,完全與己無關的模樣。


    方睿秋表示心有戚戚然,理解陸衡的心情。


    方睿秋的祖父曾是國民黨元老,最早的同盟會會員之一,當年大陸解放時帶著一家大小避到港城,以投資服裝業起家的,現在已經擁有兩個國際知名服飾品牌,專門走的高端定製路線,還兼做珠寶生意,方家雖然沒有陸家那麽複雜,但也並不是風平浪靜的。


    方睿秋的母親是方父的正室,除了方睿秋之外,還生了個女兒,也就是方睿秋的姐姐方瑞夏,但方父在外頭還有個情人,那情人同樣生了一對兒女,兒子還在念書,女兒已經被方父安排進公司做事。方睿秋的母親對那對兒女恨之入骨,連帶著跟方父也到了無話可說,相敬如冰的境地。


    幸而方瑞夏和方睿秋爭氣,兩姐弟分別掌握著方家旗下的一個服裝品牌和珠寶生意,而且經營得有聲有色,這才令得方太太心中沒有那麽不平。


    大凡港城豪富之家,誰都有那麽點齷齪事,隻是大小不同罷了。


    等三個人聊完天回到大廳的時候,剛剛的小小風波果然已經平息下來。


    陸衡隨意一瞥,白真真被撇在角落裏吃東西,不時看向那些談笑風生的小姐太太們,眼裏不掩羨慕嫉妒,薛世涵則挽著陸衡那個堂妹劉h,正站在港城明星那個圈子裏說話,顯然融入得不錯。


    其他陸家人則各自招呼著客人,與自己的朋友圈生意圈寒暄,大家言笑晏晏,仿佛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這裏個個都是人精,就算心裏怎麽想的,也不會表現在麵上。


    陸氏很大,陸家的人各自在不同的部門,除了工作上有往來的,平日裏難得見上一麵,陸家大宅裏隻住了陸老爺子和三房太太,還有陸震雲夫婦,其他人早就搬出去單住,每年也隻有在陸老爺子生辰和農曆新年的時候,才會聚在一起。


    家宴設在陸家大宅裏,陸老爺子不喜歡去外麵吃飯,特地從內地重金聘請了幾位擅長做淮揚菜和粵菜的大廚師傅長駐陸宅,今日全家人都到齊了,熙熙攘攘圍了一大桌,卻出乎意料的安靜。


    陸老爺子的視線掃過眾人,目光依舊銳利,眾人紛紛低下頭盯著桌麵上的餐具,沒敢直視他,生怕當了出頭鳥。


    “阿宇,那個白真真,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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