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裏無聲的嘲諷他愚蠢,又因為他不相信我而感到悲哀。


    我到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還沒來得及喝,問了我好幾個問題,我卻一直沒回答的陸庭修突然惱火的拽住我的胳膊,怒氣沖沖的說:“沈疏詞,你給我一個解釋!”


    我心裏積鬱的怒火在他那個動作裏達到了頂峰,加上後腦勺上的傷再次火燒火燎的疼起來,我抬手就把杯子摜在地板上:“我要給你什麽解釋!你要我解釋什麽?”


    杯子碎裂的聲音炸響,陸庭修被我這個動作嚇住了,半晌說不出話。


    我不想在家裏跟他吵架,因為我的父親和養母在我小時候經常吵架,我知道那種父母吵架兒女縮在角落裏隻能眼巴巴看著的無力感,我不想給年年的童年留下陰影,可此刻我壓抑不住自己的憤怒,指著陸庭修的鼻子就罵道:“穆子月那件事我還沒跟你算帳,你現在在這裏沖我大小聲什麽?我叫個代駕怎麽了?真這麽不放心不相信我,那就離婚,一了百了,大家都輕鬆!”


    陸庭修:“……”


    放完這句狠話,我轉身上樓,把門摔得震天響。


    真是夠了!


    回到房間,我進了浴室,把門反鎖起來。


    後腦勺太疼了,那種疼痛就好像有人拿針刺進我的腦幹一樣,尖銳又粗暴,帶著催化情緒的魔力,讓我痛不欲生。


    坐在馬桶上,我緊緊握著拳頭,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裏,花了足足十多分鍾,我才把那陣疼痛壓製下去。


    這樣下去不行——


    我在心裏告訴自己,本來以為隻是磕傷了一個包,過幾天消腫就會好了,但是經過今晚莫名其妙的短暫失明,我意識到這傷不簡單。


    明天得去醫院檢查一下才行。


    又花了十多分鍾,我情緒慢慢緩和下來。


    想起剛剛在樓下摔杯子的舉動,我有些懊惱。


    剛剛摔杯子的動靜那麽大,年年應該聽到了,會不會嚇到他?


    我一直想給他一個無憂無慮沒有陰影的童年,可我到底還是克製不住自己的脾氣……


    唉聲嘆氣了半晌,我起身打開浴室的門走出去。


    剛一打開門,我就被眼前的情景嚇住了。


    陸庭修跪在浴室門口,垂著腦袋一動不動,跟個凝固了的雕塑似的。


    聽見我開門的動靜,他抬起頭,紅著眼圈看我:“老婆,對不起。”


    我:“……”


    男兒膝下有黃金,我沒想到陸庭修會真的給我下跪道歉。


    昨天那句不過是氣話,他居然當真了。


    我瞬間有點手足無措了。


    “……你起來。”我說:“起來再說。”


    陸庭修哭喪著臉:“你原諒我嗎?穆子月的事是我誤會你了,我今天跟醫生了解了一下情況,穆子月是嘴饞吃了別的東西才弄成這個樣子……是我的錯,對不起。”


    他表情誠懇,加上這個屈服意味極強的下跪動作,我立刻很沒出息的心軟了:“你先起來。”


    “你不原諒我就不起來。”陸庭修抽了抽鼻子,三十多歲的大男人跟個孩子一樣撒嬌:“還有剛剛代駕的事,也是我的錯,你今天不肯接我電話,我心慌了一整天,所以才會胡思亂想,都是我的錯,老婆,對不起!”


    “……好了好了,我原諒你了。”我伸手把他從地上拽起來:“跪著像什麽樣子,我還沒死呢。”


    陸庭修順勢抱住我,把我堵在門口:“那你不生氣了?”


    我嘆氣:“生氣有用嗎?”


    還不是得原諒他。


    他立刻開心起來:“那就好。”


    說到這個,我想起了和穆子月有關的另一件事,立刻推開他:“有件事你得交代清楚,穆子月到底是誰?”


    第317章莫微瀾的妹妹


    陸庭修目光閃爍,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說:“我說了你可別生氣。”


    我皺眉看著他,心裏那點不安漸漸被放大。


    “其實、其實她是……”陸庭修又頓住了,他低聲說:“不說行不行?”


    “為什麽?”


    “說出來你會生氣,我不想讓你生氣,而且她是誰對我們的影響不大。”


    這理由倒是站得住腳,但我一點都不想接納他所謂的好意,我想都沒想就拒絕道:“不行,既然影響不大,那為什麽不敢說?”


    我可沒忘記他昨天在醫院門口是怎麽吼我的,而且他這些日子太過反常,就差把心虛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陸庭修沉默了半晌,聲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穆子月……她是莫微瀾同母異父的妹妹。”


    我心頭微微一震。


    之前我想過一萬種陸庭修瞞著我的理由,其中不乏穆子月是陸家的遠房親戚,或者是陸振明的私生女,更甚至陸庭修已經和穆子月有了肌膚之親,所以才會對她諸多偏袒,甚至在發現我有可能想要害她的時候對我大發雷霆……可我怎麽都沒想到,她會是莫微瀾的妹妹。


    說起莫微瀾,兩年前回來的時候得知她死在手術台上,我心裏還惋惜了一陣子,我雖然討厭她,但沒想過她會就這麽死去,現在看來,她人雖然不在了,但依然陰魂不散的纏著我。


    穆子月的存在不就是最好的證明麽,每次隻要和她牽扯上關係,我和陸庭修都會變得格外敏感,輕則吵架重則動手,甚至鬧到不死不休。


    還沒等我細問陸庭修就乖乖主動招供了:“莫微瀾的父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她母親改嫁,她則被接到江城寄養,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後來她母親改嫁後生下穆子月,穆子月從小身體就不好,她父親酗酒賭博,聽當地人說,穆子月出生一個多月她父親就因為酒精中毒死了,她母親一連死了兩任丈夫,被人詬病是黑寡婦,後來就沒有再嫁,一直含辛茹苦把孩子養大,隻是前段時間,她也去世了,穆子月就成了孤兒……”


    “所以你去穆子月的老家根本就不是視察什麽水利工程,而是專程去把她接過來?”


    陸庭修沒說話,變相的默認了。


    我心裏湧起一股火氣:“這件事怎麽就輪到你來管了?一管就管這麽寬,她沒有親戚接濟嗎?”


    “她的親戚都很窮,自顧不暇,根本就沒錢為她治病。”陸庭修小聲說。


    “……”我被堵了一下,頓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也是窮過來的人,知道一分錢能把人壓死,穆子月動的是髒器手術,動輒幾十萬的手術費用確實不是一個普通家庭能夠負擔得起的,我剛剛的語氣太過激了。


    想到這裏,我緩和了一下情緒,問陸庭修:“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他把這個燙手山芋接了過來,以我對他的了解,他絕對不可能中途把穆子月丟下不管的。


    也就是說,陸庭修會對這件事負責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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