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紀澤被他一腳重新踹回了診室,正對上了小醫生皮笑肉不笑的雙眼,支支吾吾地還沒說出什麽說辭,就被對方揪住領子摁在了桌子麵前的方椅上。


    一番診視後,醫生隨意地揮了揮手,“沒什麽大事兒……強強掛上邊兒的輕微腦震盪,連藥都不用吃,臥床靜養兩天就得了。”


    吳凱這才鬆下一口氣來……自從他把人從遊泳館裏拽出去後,一問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唐紀澤就會皺皺眉說,“有點兒頭暈,沒事兒。”


    他越這麽說,吳凱反而越不放心。如今等到專業人士蓋章確定了“無礙”後,這才習慣性地大大咧咧地想要伸手去拍唐紀澤的腦袋瓜。


    伸出去的手被醫生攔了下來,明明是長相清秀的“白衣天使”此刻的表情近乎邪惡,“都說了腦震盪了,少去動他的頭……還有,我說,”男人收回手支住自己的下巴,“以後玩兒的時候也收點兒手……我不知道唐少什麽時候對性-nuè有興趣的,但是……安全還是第一位啊。如果這是你對他沒節操的懲罰的話,我建議不如貞操帶來得有用。”


    吳凱張口結舌,還沒來得及辯駁什麽……醫生大人已經轉過頭去奚落唐紀澤了,“呦~唐先生,您……雙插頭啊?嘖嘖……”


    唐紀澤大怒,一巴掌拍上了桌麵上的有機玻璃,“老子怎麽可能是0?!……不是,我和他不是我和你那種膚淺的關係!”


    可惜,聽眾一臉的“解釋就是掩飾,沉默就是默認”,外帶著主場作戰,氣場強大……唐紀澤也隻得恨恨的甘拜下風,轉身即刻離去。


    吳凱瞄了一眼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好友,不耐煩地嘆了口氣,“瞧你這副熊樣,還是個男人嗎?!……是的話把人給我哄回來去,沒點兒蛋大的出息!”


    唐紀澤沒接他的話,掏出來手機就開始撥電話,“……rex,是我……不不,我不找家珩,我知道他現在……很忙……”


    然後就是一項項地詢問,問心情,問作息,問喜惡,問工作是否順利……


    rex恪守著葉家珩的囑咐,不管唐紀澤問什麽問題,都是用客套話搪塞過去,既不失了自己這邊兒的麵子,也不會拂了對方的熱情。


    到了最後,唐紀澤也隻得長嘆一聲,“有你在他身邊照顧著,總是好的……”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家珩的睡眠一直不是很好,尤其是在勞累和緊張的情況下。以前他出差的時候,如果因為神經緊張睡不著覺的話,我都會打電話給他陪他聊天……你……臨睡前問問他,要不要加一杯牛奶……”


    等他掛了電話以後,吳凱重重了搖了搖頭——旁人都道唐紀澤是風流倜儻、手段高明的情場浪子一隻……就連剛剛接電話的男人,想必也在掛斷電話後稱讚他的用情之心和體貼入微,風度翩翩、癡情不已。


    但是,他媽的有誰見過這小子的落魄糟蹋樣?……還頻繁到如同一日三餐外加下午茶?!


    所謂的至交好友,就是被用來展示醜態且毫不顧忌的——這是吳凱對唐紀澤的評價。


    三年前,唐紀澤苦追葉家珩,一開始的求而不得和屢次拒絕,總是讓這小子捧著一顆被傷害到近乎碎片的玻璃心找到吳凱哼哼唧唧、哀怨不已;然後第二天又是生龍活虎地精神頭兒十足地再次向葉家珩奉獻上自己的愛心……


    “我他媽就是你的情緒垃圾場……”吳凱喃喃的說。


    他的聲音太低,以至於唐紀澤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什麽?”


    “‘什’你奶奶的‘麽’!”吳凱橫了他一眼,“回你自己家還是回老院的家?”


    唐紀澤沉默了一下,說“送我到家珩家吧。他屋子正在裝修,隻有白助理一人看著我不太放心。”


    ——操了,吳凱想,葉家珩難道就是一道劫難?……這都晚上九點多的光景了,不回家休息去看什麽鳥的裝修?!何況人家這裝修,還是為了抹掉和你同居過的痕跡的吧?


    他情知所謂的“看裝修”隻是一個說辭,唐紀澤隻是……隻是想去那裏。因而並沒有點破什麽,而是不耐煩地啐了一口,便調轉車頭,向著城西區開去。


    即便是做錯了,做錯很久了……到底,還有沒有一個機會來彌補和改正?


    ——葉家珩,你一向劃得分明的底線,難道真的就沒有一絲的破例之機?!


    第八章 拍板定案【全】


    下午三點差一刻,位於金匯區的北鋼總部頂層的大會議室迎來了本輪的第二次談判。


    這次談判的重心是段氏向北鋼移交三處已探明而未開發的銅礦,談判的重點是一處可能會有伴生礦的銅礦床……雖然尚未準確地探測出來,但是極有可能是一處品級頗高的富集金礦。


    走出酒店的葉家珩一身鐵灰色西服貼身非常,眼神沉穩得露不出一處破綻出來——他清楚地知道,即便這處礦產被確定有伴生金礦的存在,但是也會在當地政府的阻撓和參與下獲利大為縮水。還不如轉讓給一向與國家有著千絲萬縷曖昧聯繫的北鋼:有了半官方的身份,再行出麵總要強力上很多。


    於是,該標上什麽價碼就是一個很微妙的問題了……這處礦藏在段氏手中明顯沒有在北鋼手中價值大,但是北鋼願不願意為彼此之間的差額買單?願意買多少單?


    ——這些讓人很是頭疼的問題,段仞全權撒手給了葉家珩做主。


    付總監在走進會議室的時候,臉色很是不大好。


    他在上午就承蒙了秦大老闆的“徵召”,本來以為老總會對自己昨天的表現進行批評,豈料到看著他笑眯眯的秦恕,隻說了四個字。


    他說:“好好表現。”


    付總監為了這四個字簡直是誠惶誠恐、如履薄冰:是說自己昨天表現好還是不好?是說今天應該怎麽表現才是“好好”?是不是代表了昨天的表現讓老闆決定給自己最後一個機會把握不住就要降職?


    不能怪付總監亂想,實在是秦恕此人做事太不按牌理出牌……他當初空降到北鋼的時候,被很多人都不看好。原因無他,實在是長期作為支柱企業的北鋼,最不缺的就是一批有資歷有架子的元老級別人物。


    秦恕偏偏是一個膽大包天的人,表麵上一口一個“世叔”、一句一聲“伯父”叫得親親熱熱,一轉眼的功夫不到,全讓人拿了火紅的聘書過去硬塞給人,生生地把一幹老頭子的身份從“元老”降級為“顧問”,還是以三年到五年為期的短暫聘用。


    被他直接削了權的那批老人中有不少都是秦恕他老爹的舊識乃至戰友,那些人還沒有過來說什麽,秦老爺子就先憋不住氣了,“秦恕,你是不是下手削人麵子削得太狠了?”


    “哪兒能啊,”秦恕笑得恭恭敬敬,“我這是為他們著想,您想啊……世事無常,閻王殿倒是常開……過了幾年,萬一他們身體還倍兒棒,精神還倍兒好,我再和叔叔們續簽聘書就是了。”


    “你這小子……”秦老爺子皺了皺眉,“這樣做不大合規矩。”


    “規矩都是人定的,”秦恕對著他老爹全然是一派孝順的勁兒,可惜說話的內容卻稍微有點兒跟此脫節,“既然北鋼要改私企改到我手裏,那從今兒往後,我一個人說話帶迴響兒就夠了……要是有什麽我拿不下的事兒,這不是還有您嗎?做人老子總不能白做吧?”


    這番對話的真實性有待考證,因為是輾轉而出流傳在北鋼內部的版本……不過,秦恕因了這段流傳甚廣的對話,得了一個“土皇帝”的稱號,倒是不爭的事實。


    而此人的行事也的確獨斷專行,曾有過吩咐保安人員直接趕高層管理人員出大門的暴行,也有過僅因一麵之緣就一手提拔一位小業務員到分公司主管的行為——一句話,全憑他大爺的高興與否。


    好在他這些行為雖然離譜了點兒,倒也總能找到較為合理的理由作為支撐。


    有這種印象作為先發前提,難怪乎付總監會因為自己昨日的表現不良而忐忑不安……秦恕賞罰鮮明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一丁點兒的小錯如果惹到了他不高興,就能鬧到人人自危的地步。


    而讓付總監更加不安的是,他提前了五分鍾來到談判室的時候,赫然發現己方已經有一位人士安然在場了……


    坐在最裏麵角落裏的秦恕高挺的鼻樑上架了一副眼鏡,好整以暇地翻著手裏的一份企業年報。


    “秦總,”付總監定了定神,決定找一個比較輕鬆的話題給身後的團隊成員們放鬆一下心情,“……您近視?”


    “啊,不是。”秦恕取下眼鏡,唇邊的笑容是那樣的春風拂麵,在指尖轉了一下復而又戴了上去,“我是覺得,我戴上眼鏡會比較帥。”


    “啊哈……哈哈……”付總監好想拿起手絹擦額上還未滲出的細汗,“是很帥,很帥,很很帥……”


    ——這裏是談判現場,又不是相親會麵……好吧,老闆,最起碼您這個回答起到了“放鬆下屬心情”的作用……


    幾乎是卡著兩點三刻的秒針,會議室的大門又一次被人推開了。


    rex先進了一步,拉好大門……隨即魚貫而入的是三名來自段氏的談判人員,而走在最後麵的才是葉家珩。


    如果說葉家珩在昨日的表現是“疾風暴雨”,那麽他今天的攻勢就是“電閃雷鳴”……而身邊的隨同人員也是配合更為默契,一份圖表、一串數據……根本不用特意停下語速加以等待,就能恰到時機展示出來加以佐證。而且至始至終,看都沒看角落裏的秦恕一眼,儼然是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談判的細節上去了。


    秦恕看著他那雙因為專心聽人講話而抿起來的淡色薄唇,看著他為了思考應答話語而微皺起的雙眉,看著他打得死死的領結上方露出的小巧喉結,看著他由於抓住了己方話中的漏洞而揚起的些許淡笑……


    就不禁有種“怎麽才發現啊”的感慨。


    葉家珩輕咳了一聲,覺得嗓子處的不適又加重了幾分。


    他昨夜休息的質量雖然不錯但是畢竟時間上還是不夠,再加上今天上午收到了幾分至關重要的材料後又重新對說辭和策略做出了整合……這一忙,就忙到了談判前。所以說雖然看起來他氣勢驚人,但是隻不過是想打著“速戰速決”的主意。如果對方看出來這一點硬要耗著時間使勁兒地硬拖……那情況對他來說就是相當不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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