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睡醒了嗎?”叔父帶著張純良來到了蔬菜儲藏室。


    “醒了,晚上睡得還不錯……”張純良幹巴巴地應答道。


    叔父混濁的眼睛在張純良身上打量片刻,接著他搖了搖頭,目光有些失望。


    “你還沒有醒過來,那我對你沒什麽想說的。”叔父這麽說道,“等你覺得自己‘醒了’的時候,再來找我,還有,不要吃這裏的任何東西。”


    他發泄一般踹了腳身邊的長茄子,然後搖搖晃晃地離開了。


    張純良留在蔬菜儲藏室裏,思考著他的話,他有些不明白什麽叫“醒了”。


    難道在叔父的眼睛裏,所有的人都在“睡著”嗎?


    那“醒了”和“睡著”的界線,又在哪裏?


    他回想起汪少凡所說的,這艘船一直停在原地不動,可所有的乘客都習以為常,他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麽。


    他撿起一顆西紅柿,放在鼻尖嗅聞了一下,一股西紅柿的酸甜縈繞鼻尖,令人口齒生津,萌生出想咬一口的衝動。


    可是,在這酸甜的味道之下,張純良又隱約聞到了另一種味道——一種難言的腥氣和腐爛的臭味。


    那味道一閃而過,飄渺得仿佛是某種心理暗示下的幻覺。


    他把西紅柿放回了原位,在蔬菜的箱子上找到了蔬菜送上船的日期。


    5月24日。


    正是這艘船啟航的日子,張純良在郵輪的宣傳單上看到過這個日期。


    那今天是幾號呢?


    他擰著眉回憶了一下,好像自他在這艘船上醒來之後,就沒有見到過任何和日期相關的信息。


    就連鍾表都很少有。


    一隻碩大的骨爪湊到張純良麵前揮了揮,讓他回過神來。


    大骨頭的隱匿技術很好,它跟著張純良一路到這裏,竟然沒有被一個人發現。


    它看張純良盯著那筐西紅柿看了半天,以為他想吃,徑直圈起他的腰,把他輕巧地抱出了儲藏室。


    張純良:“……我沒打算吃的。”


    大骨頭似乎很喜歡把張純良圈在懷裏打包帶走的感覺,它愉悅地拍打著魚尾,抱著他在無人的甲板上邊散步邊吹海風,足夠龐大的魚尾讓它能憑借魚骨立起身體,甚至比一般人還要高大。


    現在時間還很早,大部分乘客都還沒有起床,加上張純良所在的這一層大部分都是倉庫,所以很是寂靜。


    張純良的臉被摁在人魚骨頭的肋骨間,有些硌得慌,他可以透過骨頭縫看見人魚骨頭空蕩蕩的身體內部。


    在屬於心髒的位置,依然放著那支漂亮的月季花,它開得很燦爛,還被人魚細心地澆了些水珠。


    張純良忽然有點後悔貪小便宜,給它買了最便宜的花。


    “……你叫什麽名字?”他小聲地問道。


    人魚骨頭先是一愣,然後小心翼翼地把張純良放下來。


    它伸出一根手指,在地板上笨拙地比劃了半天,然後劃出一個“i”。


    然後,它就不會寫了。


    “……艾?艾什麽?”張純良迷茫地看著這個字母,一時間也有些尷尬。


    這個世界的背景大概更偏向西方文明,大部分人的名字都是英文,人魚骨頭大概也是如此。


    一人一骨頭,站在甲板上的欄杆旁,麵麵相覷。


    “那我就叫你小艾了。”張純良果斷道,“總不能一直叫你骨頭架子,太失禮了。”


    『其實小艾也並沒有好聽到哪裏。』聖父係統幽幽地出聲了。


    人魚骨頭當然沒有任何意見,它乖巧地接納了這個名字,然後勾了勾尾巴尖,再次把張純良抱進了懷裏。


    “我們不能耽誤太久了。”張純良看著小艾發藍的骨頭,耐心地說道,“你還記得你是怎麽從那個遊泳池出來的嗎?我想回去一趟。”


    沒想到,小艾和張純良出來的地方竟然不一樣。


    它帶著張純良在甲板和樓梯間隨意攀爬,飛簷走壁,把他搞得暈頭轉向,連自己是上是下都不太清楚,接著,他們爬進了一個類似圖書館的房間,這房間裏陳列著一排排厚重的金屬書架,架子上有很多文件夾。


    張純良還沒來得及怎麽觀察,就被小艾拽進了最深處的書架旁。


    這個書架嵌在牆內,結實而厚重,上麵擺滿了古老的書籍,看書脊處的名字,這些大都是和人魚有關的傳說故事。


    小艾攀到書櫃的頂端,雙爪用力,硬生生摳開了書櫃與牆麵的縫隙。


    書櫃就如同一扇門般緩緩打開,在它的背麵,固定著一個張純良並不陌生的銅製心髒。


    張純良從背包裏拿出了收集的人魚卵,將它靠近了那顆心髒。


    淡黃的魚卵頓時化作一攤液體,解開了心髒的封印。


    在熟悉的光芒中,張純良再次來到了那個關鎖著人魚的遊泳館。


    遊泳館內部的牆壁上,多了幾具新的人類“卵巢”,他們的體內擠著密密麻麻的卵,臉色卻帶著迷亂又幸福的笑。


    看來,那一條金發人魚還沒有死,僅一天時間,它就活力滿滿地給自己誕下了新的小後代。


    “這條魚真的不怕腎虧嗎?話說,魚有腎嗎……?”張純良喃喃道。


    大骨頭明顯沒有聽懂他在說什麽,迷茫地在自己的骷髏身體上找了半天。


    “別找了,你現在大概是沒有了。”張純良無奈地歎了口氣。


    大骨頭顯然有些不安,它的潛意識告訴它,“腎”好像是個很重要的東西,絕對不能丟掉。


    所以它憂心忡忡地原地打轉,把渾身上下的骨頭翻了個遍。


    張純良沒有理會它神經質的小動作,轉而看向了死寂幽綠的池水 ,溫和地說道:“我給你十秒鍾的時間,自己從池子裏爬出來,否則我不介意再電一次魚。”


    水麵蕩起微弱的浮波,沉入池底的家夥依然在固執地裝死。


    張純良從衣兜裏摸出了另一片雷電紋身,慢慢向池邊靠近:“十,九,八……”


    大概是那片紋身給金發人魚留下的陰影太深了,它真的很擔心這個黑心的人類再電它一次,因此,張純良的倒計時還沒有數完,一個金燦燦的頭便從水下浮了上來。


    “很高興,你還活著。”張純良真誠地道謝,“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他就不知道該從哪裏找一隻能配合他回答問題的人魚了。


    “你都跑掉了,幹什麽還要回來。”金發人魚維歐的眼神充滿畏懼,“你最好趕快離開,不然我會控製不住的。”


    張純良微微一愣,擰眉反問道:“什麽叫控製不住?”


    維歐沉入水下的身體忽然劇烈地抖動了一下,它的腦袋緩緩地向張純良的方向遊了過來。


    在這一刻,張純良嗅到空氣中有股微妙的氣味,這氣味馨香撲鼻,讓他渾身發熱,有種輕飄飄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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