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純良沒有拒絕大骨頭的好意,在餐車的掩護下,他偷偷把那條小魚腹部的肉吃掉了。


    這一次,人魚骨頭依然拿回了小魚的殘渣,把它吸收進自己的身體裏。


    張純良的生命值再一次變成100,他的肚腹並不飽脹,但卻莫名地喪失了對宴會廳裏的食物的興趣,甚至還有一絲抵觸。


    “謝謝……”張純良低聲道,“不過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先離開,這裏還是太危險了……很容易就會……”


    人魚骨頭微微一歪頭,顯出了一副茫然的模樣,它好像聽不懂張純良在說什麽,自顧自從小魚缸裏撿出一隻漂亮的貝殼,放到了張純良手裏。


    這貝殼並沒有肉,張純良拿著它翻來覆去,隻覺得它的外表精致漂亮,有點像天然的琉璃藝術品。他有點搞不懂大骨頭的意圖。


    看它艱難地蜷在餐車下,正眼巴巴地“望著”自己的模樣,張純良心中一動,有了一種奇妙的猜測。


    這家夥該不是在“賄賂”他吧,用一片它最喜歡的漂亮貝殼來討好他,企圖不被人趕走……


    張純良的表情有些詭異,沒有繼續驅趕它。他蹲下的時間有點久,擔心被人發現異常,索性先站起身來。


    剛站了沒一會兒,宴會廳的門口就有了動靜。


    一位儒雅高大的中年男子帶領著一群氣質不凡,穿著講究的男男女女,有說有笑地走進了宴會廳裏。


    “這些是我們專業的捕魚人在海裏捕撈的新鮮食材。”那中年男子含笑介紹道,“為了防止有些客人吃不慣,每天我們還會從陸地空運來新鮮的物資,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這中年男子顯然就是“狂歡塞壬號”的船長。


    “船長謙虛了。”一位身材曼妙,勾畫著豔麗紅唇女士微微頷首,“這是一趟讓我驚喜的旅行,您有心了。”


    船長微微一搖頭:“我非常愧疚,隻能帶來這些虛浮淺薄的物品予諸位享用,慶幸的是,我請來了一支非常著名的魔術戲劇團,希望他們的表演能使諸位舒心愉悅。”


    這船長的語氣誠懇文雅,遣詞造句文縐縐的,帶著一股“上流人士”的雅韻,張純良離他太遠,並不能很清楚地聽到他在說什麽。


    過了一會兒,一位小船員走到他身邊,輕聲說道:“船長吩咐了,宴會期間,我們交替值班,空閑的人可以到二樓享受茶點,還能和貴人們一起觀看魔術表演。”


    張純良露出了受寵若驚的表情:“他可真仁善。”


    “誰說不是呢?”那船員有些得意,“他是個有人情味的貴族,你現在要上去休息一下嗎。”


    “不用……”張純良趕忙拒絕了,“我還不累。”


    二人的腳下還有隻不甘寂寞的大骨頭,萬一他沒有看住,讓大骨頭被人發現,那這場宴會一定會變得很糟糕,他可不想節外生枝。


    那船員聳了聳肩,自己先上樓了。


    聽說這次的茶點都是從高級點心店空運來的精品,盡情地吃一頓能抵得上他們半個月工錢呢,不去白不去。


    等所有的貴客都被安排入座後,廚師們開始有條不紊地安排船員上菜。


    叔父還是怕自己毛手毛腳的蠢侄子出問題,於是讓他負責在餐車上擺盤裝飾。


    雅致的食物擺盤也是讓客人賞心悅目、增加食欲的助興劑,這些內容船員們上船前進行過專業的培訓。


    可是……張純良沒有。


    他麵色從容地在碎冰上插上了幾朵生魚片卷成的花,試圖讓它看起來像是一束熱情的花束。


    “相信我,你這樣的擺盤如果放到貴客麵前,一定會讓他們惡心到吐出來的。”負責傳菜的船員臉色鐵青,“我給你十分鍾的準備時間,你最好重新擺盤,我可不想和你一起被吊在船艙上,被廚師長抽鞭子。”


    張純良嘴角微抽,看著自己麵前豔俗的魚肉花瓣,一籌莫展。


    說實在的,他從小在藝術審美之類的東西上就沒什麽天賦,唯獨會跟著紋身圖案繪製紋身,可是,他總不能把食物擺成紋身的模樣吧……


    看樣子,他隻能在商城購買一本擺盤教程現學了。


    話說,在審美方麵,他所有的朋友都覺得沈星移很厲害,他好像還在插花比賽上獲得過國際的什麽大獎來著……


    要是現在就能找到他就好了,這家夥一定能幫他擺得又快又好。


    張純良一絲不苟地按著教程擺了幾盤菜,他自己覺得還算滿意,於是抬起頭,想對比一下其他船員的作品——那些經過專業訓練的家夥們一個比一個卷,他們將食材們擺得千奇百豔,有人甚至用食材擺出了一幅世界名畫。


    他們早就得到消息,這一次宴會上出現的人物非富即貴,但凡誰的作品得到了貴人們的喜愛,就一定會得到一大筆可觀的小費,更有甚者還可能被聘為貴人們的專業擺盤師,到時候說是一步登天都不為過。


    張純良看著自己漂亮卻平庸的作品,一時間有些頭疼——他現在知道,他那刻薄的叔父,是真的是在給自己謀福利了,擺盤一定是每個船員夢寐以求的升職機會,可是現在,叔父的一片好意要被他糟糕的表現毀掉了。


    忽然,張純良感覺到自己小腿上有一陣癢意。


    他低下頭,看見一條尾巴骨尖正鬼鬼祟祟地蹭著他。


    於是他好奇地蹲下身,想看看人魚骨頭要做什麽。


    隻見餐布鼓動了幾下,然後滑出了一隻鋥亮的盤子,那盤子上的食材精致美觀,根據形狀和色澤被擺成了人魚戲水的模樣。


    “哦哦哦!”張純良沒忍住,露出了讚歎的神情。


    這擺盤簡直稱得上是藝術品,它用食材和配菜將人魚的模樣動作描繪得栩栩如生,不論是魚鰭、魚鱗,亦或是它手指間的透明蹼膜,都和他曾經見過的那隻非常相似。


    不愧是專業對口的魚才!


    “太棒了,你簡直是一隻藝術魚。”張純良知道大骨頭想幫他,於是毫不吝嗇自己的讚美,“這絕對是餐桌上最閃亮的存在,沒人會舍得吃它。”


    人魚骨頭被誇得興奮地亂扭,餐車一時間開始不受控製地抖動,把張純良嚇得夠嗆。


    他趕忙安撫好人魚,並拒絕了它的再次幫助,照本宣科地擺了幾盤中規中矩的食物。


    傳菜的船員再次過來,看著他擺在中間的人魚戲水,目光中流露出了驚豔。有了珠玉在前,他便不再挑剔其他平庸的食物,將那盤食物放在最顯眼的位置推走了。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張純良並沒有多得意,甚至還有些希望沒人注意到那盤菜。


    大骨頭隻想幫他,因此認認真真地琢磨出了人魚的樣子——但是,張純良可沒忘記,他遇到的那隻人魚,是被關在遊泳池裏的。


    這說明,有人正在私下偷偷豢養人魚。


    若是那個豢養人魚的人此刻就在宴會廳裏,ta一定會對這個擺盤上寫實的人魚圖案產生懷疑。


    不過,張純良還是選擇將它送到了餐桌上。


    因為這是人魚骨頭的一片好心,他並不想狠心地辜負它。


    其次,他的人物設定可是作死,越是危險的行為,才越符合他的設定。


    他腳下,人魚骨頭悄悄地露出腦袋,正期待地望著他,好像又在等著他誇獎。


    張純良不經意一低頭,就看見了一個森白的骷髏頭,正藏在桌布下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


    這場景其實非常的驚悚,但他心裏卻猛地一跳,奇異地軟了幾分。


    他左右看了幾眼,發覺船員們的注意力都在宴會上,這才悄悄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腦袋。


    他一咬牙,從係統商店花三個積分購買了一支新鮮的水紅色月季(價格最便宜的那種),把它塞進了餐布下:“謝謝你,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人魚骨頭小心翼翼地攥著那支花,放在自己並不存在的鼻子下嗅了嗅,心滿意足地縮回了餐布裏。


    宴會正式開始了。


    伴隨著音樂團優雅的樂聲,巨大的宴會桌開始緩緩旋轉,以便每一道食物都能得到最充分的觀賞,貴族們對那些精致的餐點評頭論足,時不時與旁桌低聲交流兩句,露出滿意的表情。


    眾人並不打算享用這些昂貴的食材,他們隻需要一個能夠順利展開話題的工具。


    這群廚師們費心竭力、勾心鬥角完成的餐點,不過是他們交際的引子罷了。


    在這個過程中,時不時會有人對某道菜的造型表示讚賞,然後喚來擺盤的船員,塞給他大筆豐厚的酬賞。


    實在是讓人太眼紅了——不得不說,看著那些幸運船員滿兜的珠寶鈔票,張純良都有一些心動。


    他開始下意識關注起自己的作品。


    不出所料,那些被他擺出來的庸俗且無趣的食物, 被眾人一一掠過,沒有一個人願意多看幾眼。


    其實它們並不差,隻是在其他心思奇巧的作品裏顯得很平庸。


    ——除了那盤人魚戲水。


    此時,它恰巧旋轉到了在船長的身前。


    那位圓滑的,善於交際的船長正在與身邊的客人娓娓而談,他一側目,剛好看見了那盤“人魚戲水”,於是,他的聲音戛然截斷。


    “威爾船長?”興致正濃的女客人輕輕晃著扇子問道,“你看上去有些神不守舍。”


    一向矜貴守禮的威爾船長頭一次變得有些失態,他沒有理會客人的詢問,眼神堪稱陰沉的掃視著那道菜。


    “這,是誰做的?”他緩緩開口了。


    一時間,所有的客人都感覺到了一種微妙緊繃的情緒,他們彼此驚詫地對視一眼,然後看向了船長。


    張純良心沉了下來,他忽然有了一種危機感。


    “這是誰做的?”威爾船長再次詢問道,他似乎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臉上又重新掛上了笑容,“做的可真精致,看這樣子,就和真的人魚一模一樣呢……”


    眼看無法繼續裝傻,張純良向前一步,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是我做的。”


    他的表情惶惑忐忑,還帶著一點激動雀躍:“船長,您在找我嗎?”


    一時間,宴會廳裏所有的人都將目光投向了這個乖巧稚嫩的小男孩。


    “是你做的?人魚?”船長嘴角含笑,眼睛裏卻沒什麽情緒,他在張純良身上打量了片刻,溫和地問道,“真是個厲害的小孩,你是從哪兒找來的靈感呢?”


    張純良從他的提問中品出了一絲質問,他有種預感,這個船長可能見過真正的人魚,隻是他並不知道,此人對人魚是一種什麽樣的態度。


    “是,是我從一張畫裏……看到的。”張純良囁嚅著,看起來畏怯極了。


    “方便讓我也看一下那幅畫嗎?我很感興趣。”船長追問道。


    “可是、那幅畫,現在我……”張純良敏銳地感覺到這位船長正在生氣,即使他看上去依然風度翩翩。


    “閣下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咄咄逼人。”一道微啞的聲音從宴會廳的門口傳來。


    眾人扭過身去,訝異地對著來人打起招呼:“是基斯特大副,您不是身體不適嗎?怎麽又來這裏了?”


    門口那人看起來和富麗堂皇的宴會廳格格不入,他身材高大,沒有頭發,五官粗獷且凶狠,目光陰沉冰涼,此刻他穿著一襲油膩的灰袍,身上隱約有股奇怪的味道。


    靠近他的人們微不可察地皺起了眉,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這裏似乎沒有多少人真心願意邀請他過來。


    “我如果不過來,就不會看到這場好戲了——”基斯特冷冷地說道,“尊貴的貴族船長正在大庭廣眾下為難一個小孩,說出去未免讓人恥笑。”


    船長搖了搖頭,失笑道:“基斯特,你說話總是這麽犀利傷人,我隻是對這幅人魚擺盤非常感興趣,想問一問它的來源罷了,你是知道的,我對人魚……非常感興趣。”


    基斯特點了點頭,漫不經心地走上前去,身後帶起了一陣腥臭的海風:“人魚,當然很有趣,我們這艘船不就是為了尋找人魚而起航的嗎?”


    “狂歡塞壬號”最大的噱頭,就在於它所航行的航線上,傳說有人魚出沒。


    而且,不止一個人曾在這條航線上看到過一個生存著無數人魚的神秘巨島,那島上很有可能藏著珍貴的人魚寶藏!


    船長微微點頭,露出了寬容的笑:“人魚,那是多麽神奇又美麗的生物啊……而且,傳說中食用人魚肉還可長生不老呢……”


    他話音一落,所有人都開始躁動起來,這些貴族們摒棄了矜貴與優雅,開始急迫地竊竊私語起來。


    一位身材矮小的老者率先發聲了:“威爾,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在郵輪啟航前,曾向我們發送了一張邀請函,上麵寫著你找到了一種可以長生不老的古老藥方——”


    “我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找到了人魚呢?”


    他蒼老沙啞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宴會廳裏,瞬間激起無數狂瀾。


    如果說,宴會廳裏,這群權勢滔天的人們這輩子還有什麽至高的追求,那定然就是永生。


    生生世世長長久久地活著,去享用他們無盡的權力與財富。


    這也是這艘遊輪可以聚集這麽多貴族的原因。


    他們紛紛開始發問,熱烈的模樣一改剛才的優雅矜持,眼神裏滿是貪婪渴望。


    張純良的那盤人魚作品,成為了話題的開端,此刻卻再也無人關注他。


    他格格不入地站在宴會廳中間,有些尷尬。


    於是他左右看了兩眼,想趁現在沒人注意,趕緊回到自己的餐車後。


    隻是他剛向後退了一步,便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那人的身材高大,重心很穩,穩穩地摁住了他的肩:“走路小心點。”


    張純良聽到熟悉的嗓音,不禁一愣。


    他抬起頭,看向了身後的人。


    那人穿著精致華貴的星圖長袍,寬大的兜帽遮住了他的眼睛,隻留下一個俊挺矜貴的半臉輪廓。


    張純良現在的個頭很矮小,他從帽簷的斜下方與男人的眼睛對視。


    “狐狸?”他有些茫然地問道,“你怎麽在這兒?”


    “我來表演節目。”狐狸非常自然地與他寒暄道,然後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吃飯了嗎?”


    “吃了。”張純良回答道。


    “那我再請你一頓下午茶。”他拍了拍張船良船員服的衣兜,輕飄飄地說道,“往後別吃這兒的東西,除了我給的。”


    張純良神色一動,剛想追問,就被狐狸輕輕推到了一邊。


    “好了,諸位,到此為止吧。”狐狸清冷的嗓音仿佛一把初冬時節的碎雪,將宴會上熱火朝天的氣氛撲滅。


    再一眨眼,他的身影鬼魅般出現在了宴會正中間的舞台上。


    “接下來,我們玩個有趣的魔術遊戲。”狐狸抽出一副漂亮的撲克牌,每一張撲克上都是一隻死狀淒慘的人魚。


    “配合表演的先生小姐,將會得到一份珍貴的禮物。”狐狸的聲音清淺誘惑,仿佛要勾起人內心最強烈的欲望,“人魚肉,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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