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純良還在發愣,麵前的場景忽然又發生了變化。


    空間裏的那個自己和玩家們的身影全都消失了,隻剩下了剛剛欺淩過吳梅的那些工人。


    他們目光呆滯,瞳孔渾濁,麵色鐵青,僵直地站在原地,肚腹處血肉模糊,直往下淌血。


    張純良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這群工人晃晃悠悠地,排著隊爬上了還在施工的大樓。


    不多時,他們的身影出現在了頂樓。


    在大樓第一層,有著一根豎立的粗鋼筋柱子,此時上麵已經貫穿了一個無頭的屍體。


    “噗嗤——”一個工人從樓上跳下來,像糖葫蘆一樣串在了鋼筋上,把身下的無頭屍壓得短了半截,深紅的鮮血如同被擠壓的海綿一樣溢出。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等到所有的工人都跳下來,無頭屍已經被壓成了扁扁的一塊肉泥。


    鋼筋上串滿了一具具屍體,像一座小小的肉山。


    “那天晚上你走之後,他們沒有放過我。”


    溫婉玉潤的女聲從張純良身後傳來。


    張純良正沉浸在眼前這一幕的震撼中,聞言扭頭看了過去,目光複雜。


    吳梅渾身赤裸,仍然裹著那件張純良從病房給她拿來的床單,她裸露的肌膚上全是淤青和傷疤,甚至還有煙頭燙得焦黑的痕跡。


    她的目光平靜地注視著張純良,忽然無奈地笑了:“在上一次遊戲中,你走之後,李軍懷疑我和你有染,變本加厲的欺負我。”


    那兩個月裏,她過得生不如死,那個來之不易的孩子就這樣流產了。


    “那真的是他的孩子,可是他不相信,他總覺得我一定會背叛他。”


    吳梅原本抱著最後一絲希望的,她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可憐可憐她,可是直到她被折磨到流產的那天,李軍依然在強迫她去服侍一個異能組織的小頭目。


    在那天晚上,她血崩而亡。


    “我的孩子出來的時候已經成型了,是個可愛的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是在這個副本中出生的,她竟然擁有雷係和空間兩種異能。”


    可是孩子出生就是死胎,身為普通人的李軍萬分垂涎這個死胎身懷著的強大異能,將它烹煮過後吃進了肚子裏。


    強大的仇恨讓她的意識久久無法消逝,很快,她就屍變化作了超異種,可是,仇人卻早就跑掉了。


    “可是,李軍得到了我女兒的異能,並且憑借它扶搖直上,早就離開了這個城市。”吳梅笑得淒慘極了,“我好後悔呀純良,那天晚上,要是我答應你,和你一起離開該多好。”


    張純良看著女人痛苦到扭曲的臉龐,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


    “我後悔了,我想聯係到你,可是我已經是異種了,不能用玩家的方式找到你。”她用胳膊擦掉了臉上的血淚,“所以我隻能用笨辦法。”


    她怨氣太深,失去理智時,近乎瘋狂地折磨著每一個進入她領地的人,並且試圖通過這些人向外界傳遞尋人的消息。


    “異種的聲音無法被電話捕捉到,所以,我一直沒有找到你。”


    因此,在領域之外的人隻能聽到失蹤者們的悲慘嚎叫,卻無法接收到她的聲音。


    吳梅扭過頭,看著不遠處那堆扭曲的肉山,輕輕地歎了口氣。


    工人們的屍體從鋼筋上脫落,他們拖著殘碎的肉體,艱難地向樓頂爬去。


    “誰能想到,我還有再一次重來的機會。”吳梅笑得含蓄又溫柔,“我想過,再給李軍一次機會的。”


    於是她再一次把自己懷孕的消息告訴了他,可是在昨天晚上,她遭到了一頓極盡羞辱的毒打。


    “我實在對他失望極了。”吳梅的聲音重新平靜下來,涼的有些滲人。


    樓頂上,工人們又一次跳了下來。


    把李軍的屍體砸成了一灘稀泥。


    “你為什麽一直想找到我?”張純良終於開口了。


    “我還沒有來得及報答你呢。”吳梅笑了笑,“上一次遊戲,你走之前,我給你準備了一批物資,可是李軍把我鎖了起來,所以你走的時候什麽也沒帶走。”


    她歪了歪頭,指向了遠處地上那灘肉泥:“上一次遊戲裏,李軍為了獨享通關獎勵,把其他玩家們害得很慘,幾近團滅,這一次,我提前把他殺了。”


    吳梅的杏眼還帶著點淚花:“這樣可以報答你了嗎?”


    張純良擰著眉看著吳梅,這個女人看似平靜理智,其實早就已經瘋了。


    “你隻是在為自己的私人仇恨泄憤,不需要打著幫助我的旗號。”張純良並不領情,聲音冷靜而淡漠。


    吳梅的臉色有一瞬的扭曲:“……那我要怎麽做?我要怎麽做才能幫到你?”


    張純良注視她半晌,緩緩開口:“那不如幫我解釋一下,為什麽已經是第二輪遊戲,你還會變成現在這樣?”


    吳梅“咯咯”笑了:“這是……救世主的恩賜啊,因為它,我才有了複仇的能力。”


    這是張純良第二次聽到“救世主”的稱呼,他不自覺地把目光移到了自己的肩上——小章魚已經把水吸光了,此時正舉著水瓶試圖接裏麵的最後幾滴水。


    “說得清楚點兒。”張純良拿掉了章魚的塑料瓶,壞心眼地彈了彈它的小腦袋。


    “異種之間也是有等級的。”吳梅輕輕喘了口氣,似乎有點不舒服,“最低級的異種隻有最基本的進食欲望,中級異種則可以像正常人一樣有自己的思維,並且把人類感染成異種……除此之外還有一種特殊的異種,他們擁有著最原始的異種病毒……不,可以說是神的恩賜。而我僥幸在副本回檔之前,擁有了這種強大的異種能量,它甚至可以影響因果——即使是遊戲回溯,我也沒有失去力量。”


    “同樣,你也無法變回人類,回歸玩家身份了。”張純良漫不經心地接道:“但我猜,你不遺餘力地吸引我的注意,試圖用淒慘的過去博取我的同情,甚至還用李軍的死向我投誠,是有原因的。”


    在吳梅僵硬的目光下,他露出了熟悉的溫和笑容:“讓我猜猜——得到最原始的異種能量是有代價的,而那個代價與我有關。”


    “了不起。”吳梅直勾勾地盯著他,“完全正確。”


    “在得到‘救世主’的力量後,祂向我傳達了一條命令。”


    吳梅至今還記得那近乎令她發狂的恐怖囈語,她有一種預感,如果她沒有完成救世主的命令,她將會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下場。


    ——幫助張純良……幫助他……得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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