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項思維試驗持續了十六年,不疑他終於找到了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也不再總想著自殺。”邱平鬆快地笑了,絲毫不在意那所謂的實驗對象是自己。


    “今年年初,我正式參與了這場思維實驗。”邱平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有些無奈,“人的思維是最神秘的東西,我沒有辦法控製自己腦內的情緒和思想,所以時時刻刻會出現一些奇怪的東西。”


    邱平含笑的眼睛瞅向了張純良:“我總是無法抑製地回憶起,當年那些印象深刻的事情,還有我曾經愧對的那群人。”


    於是,玩家借著邱平腦內的記憶,成為了他記憶中那些最愧疚的人,來到了一個奇怪的小河溝。


    “可是這些東西該咋讓不疑看到呢?”邱平笑了笑,“這個聰明的小夥兒,想到了一個叫做‘神經接駁器’的東西,隻要讓醫生給我開顱,在我腦內植入一種儀器,他就可以借助我的思維,成為我思維中的一份子。”


    張純良看著邱平的目光有些哀傷,原來許二會成為他思維中的村霸,是因為邱平默許了這個孩子淩駕於自己的一切之上,包括生命。


    “可惜我老啦,不中用,經常需要做手術維持儀器的效果,沒過幾次,腦子裏就開始大出血,於是隻能被迫中斷了這次試驗。”


    邱平忽然間沉默了,兩人坐在矮矮的田埂上,看著靜謐的小河溝發呆。


    “小年輕人。”邱平忽然忐忑起來,“你說,不疑真的會在我的思維裏快樂起來嗎,我年輕時可沒有什麽好故事。”


    “沒有。”張純良低低地回應,“您很厲害。”


    “那就好。”邱平又微笑起來,然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您到底,為什麽不離開這裏,您把什麽落在這兒了?”張純良主動打破了沉默,詢問道。


    “我當然是把愛勇哥落到這裏了。”邱平又笑了,“我當年出來的時候,答應要把他帶出來的,後來等把他從牢裏放出來後,我在新興市給他找了份工作。”


    可惜許愛勇沒有等到這份工作。


    “小平。”張純良輕聲提醒他,“你的思維世界裏沒有許愛勇。”


    所有和許愛勇相關的記憶,都隻會在玩家做任務的時候才會出現,在小平思維的小河溝裏,沒有任何許愛勇的痕跡。


    “您把許愛勇放到哪裏了?”


    張純良凝視著邱平忽然怔愣的表情,等待他回憶起什麽來。


    遠處苞米地的廢棄秸稈忽然噌地燃起火焰,那明亮的火焰仿佛一條巨龍,連綿不絕地將整個小河溝包圍起來,而二人所處的位置,就是篝火圓圈的最中心。


    許久未曾發出消息的遊戲之家係統忽然發出了冰冷的提示音。


    【係統檢測玩家已找出公交車上的“有罪之人”,是否提前開啟審判。】


    自篝火燃燒之時起,二人的身旁忽然多了很多動靜。


    有汩汩流淌的血液聲,仿佛彈珠一樣慢慢滾動的眼珠落地聲,還有木杆子敲擊土地發出的硬邦邦的聲音。


    那些是已經變得千奇百怪的玩家刻意發出的響動,大概是在提醒張純良履行他的承諾,幫助他們通關。


    張純良不敢回頭,玩家還是那群玩家,但估計每一個都變成了他不忍直視的模樣。


    “小平,我想請你幫我做一件事情。”張純良看著有些錯愕的小平,鄭重地咳了咳嗓子。


    “啥事?”邱平顯然很喜歡張純良對他的稱呼,笑得眼角出現了深深的笑紋。


    張純良俯下身,在他耳邊輕聲交代了片刻。


    邱平恍然大悟,然後點點頭,微笑地轉過身去,看向了那堆千奇百怪的“玩家”。


    “現在,我以檢察長的名義,對諸位作出最後的審判——無罪釋放!”


    小平蒼老低沉的聲音仿佛平地驚雷,威嚴而不容抗拒,整個思維空間出現了一瞬間的震蕩,在一陣奇怪的暈眩過後,所有在邱平思維世界受到汙染的玩家們開始重塑筋骨,生長血肉,變回了人類的模樣。


    果然,在小平精神世界遭受到重創的玩家,都屬於被他審判的“罪人”,而隻要得到小平的赦免,他們就可以離開副本。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鑰匙”。


    恢複人身的玩家數量並不多,有幾個人在現實副本中,因為各種原因遭到了致命的傷害,這並不屬於被小平思維汙染的範圍,因此被判定為直接死亡。


    但李莊、陸值、侯柯岑、邱亦然這幾位曾與他並肩作戰的戰友都幸運生還了。


    此時他們身後出現了一道光門,這是他們可以借助“鑰匙”離開副本的標誌。


    可是沒有人選擇離開。


    邱平好奇地詢問張純良:“年輕人,這些篝火是什麽意思呢?”


    張純良看著他渾濁卻暗含好奇的目光,仿佛透過他的皮囊看到了一個倔強天真的孩子。


    他無聲地笑了一下,卻不知道該怎麽去告訴他,這是屬於他的審判台。


    “小平——”從遠處傳來一絲空曠的叫喊,那聲音熟悉到邱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倉皇地扭過頭,發現在不遠處的秸稈火焰裏,出現了一個他熟悉的身影。


    他無措地看著張純良,似乎想求證這是幻覺還是真實的。


    張純良肯定地對他點了點頭。


    於是邱平踉踉蹌蹌地爬下田埂,向那道火焰裏的身影奔去。


    “愛勇哥——哥誒——你怎麽還在火裏啊?快出來啊!”


    可是無論他跑了多久,奔跑得多快,他始終和篝火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仿佛永遠也觸摸不到。


    【玩家是否提前開始審判?】


    “是,我要開始審判。”


    張純良喉頭一滾,看向了遠處那個不斷奔跑的幹瘦伶仃的小老頭。


    在他話音落下之時,所有篝火忽然一頓,接著火焰猛然攀升,衝天怒火似乎要燒到天上去。


    所有的篝火緩慢地向邱平靠攏,形成一個圓形的火圈,每叢火焰中都開始出現流動的畫麵。


    邱平起初驚慌了一下,目光萬分疑惑。


    但當他看清楚火焰中的畫麵後,他忽然平靜了下來。


    ——他記得那叢火焰裏的那件事,是他為了巴結一個資曆很深的領導,主動出手,錯判的一樁冤案,當犯人被判入獄十年後,他蒼老的母親跪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一件,他為了讓不疑上最好的高中,幫助教導主任擺平了一樁他兒子犯下的大罪,受害的女孩聽到判決結果後,忽然在法庭上當眾尖叫,神經失常。


    哦,那一件,他幫助一個黑心煤礦主把工人的死亡賠償款判到了最低……


    當然,他還看見了他的愛勇哥。他因流氓罪被判入獄五年,出來時提著一個小小的布包,滿頭的青茬,孤零零地走在出獄的道上,沒有一輛車願意拉他。於是他就從監獄一步一步,走回了小河溝。邱平跟在他身後,默默地看著他進了村口。


    “我懂了。”邱平目光平靜,露出了一絲笑來。


    “我有罪。”他輕輕地喊道。


    一叢篝火不甘心地明滅兩下,然後緩緩熄滅。


    “我有罪。”


    “我有罪!”


    “我有罪!”


    邱平的喊叫聲越來越大,張純良不知道他幹癟的身體裏是如何爆發出這麽巨大的能量的,他幾乎要把心髒嘔出來了。


    篝火一叢叢的熄滅,邱平的嗓子幹啞到幾近失聲。


    但他還是努力地從嗓子眼裏擠出了最後一聲。


    “我有罪。”


    屬於許愛勇的篝火緩緩熄滅,穿著小褂的許愛勇站在燒成灰的秸稈上責怪地看著他。


    “小平——你怎麽穿成這樣?”許愛勇有些無奈地說,“都跟你說了,一會兒照相師就要走了,你還不快點換身幹淨的衣服,這樣照出來的照片多埋汰呀。”


    邱平愣愣地看著許愛勇,忽然摸上了自己的臉。


    年輕,富有彈性,他伸展了自己的四肢,青澀卻又充滿力量——


    “你老讓我擔心你,我才多大就有了你這麽個兒子。”許愛勇抱怨地撇了下嘴,把自己的小褂脫下來給他穿上。


    “對,你就是爹,我就像是你兒子。”邱平眼睛越來越亮,他忘記了之後發生的一切,又回到了那個快活的時間。


    “那行,你就是我的兒子了,以後你就排行老大,我就叫你許大。”許愛勇露出壞笑,摸了摸邱平毛茸茸的腦袋。


    “許大?”他樂嗬嗬地叫了一聲。


    “誒!”邱平響亮地應答。


    “許大!”


    “誒!”


    兩個少年打鬧著嬉戲著,坐到了照相師的相機前。


    “來,看我——”


    “三!二!一!”


    整個世界泛起了一片白光,化作了一片純白的世界。


    張純良攤開手,一張黑白色的照片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許愛勇和邱平露出大大的笑容,這一次他們靠得很近很近。


    【經係統判定,玩家完成通關任務:這輛公交車上有一個人,他有罪,請找出他是誰,並在三十日後對他進行審判。


    恭喜玩家李莊、玩家陸值、玩家……順利通關。】


    眾玩家:?


    張純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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