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良,你怎麽來這裏了?”


    張純良剛從支線任務中脫身,就聽見身後傳來平靜地詢問。


    他扭過頭,成人版的許二正抱著一個黑盒子,安靜地站在他身後看著他。


    張純良一愣,忽然才反應過來自己正在哪裏——許二曾經的家,埋葬了他父母性命的地方。


    這座小院早已經不像任務裏那樣嶄新幹淨,處處都是焦黑的痕跡,牆壁倒塌,雜草叢生,帶著一種詭譎的氣氛。


    “我,我就是隨便溜達……”張純良喉頭一滾,硬著頭皮撒著謊。


    “唔。”許二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他走過來,伸手拉住了張純良,“回家吧小良?我找到一個好東西給你看。”


    他的語氣有點神秘,成功勾起了張純良的好奇心,於是他乖乖地坐上許二的後座,和他回了家。


    那所謂的好東西,是一盒子的照片。


    “原來你還留著這些東西。”張純良雙眼放光,拿起一張黑白照片端詳起來。


    “不是我留的。”許二支著腮,有些愜意地看著張純良興奮的表情,“今天我去給你修房子了,有麵牆的磚有些鬆,原本想打掉重新砌一下的。”


    ——這個被主人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盒子,就被裹在那片磚牆之中。賴子找到之後,二話不說上交給了他。


    張純良愣了一下,放下照片,擰著眉看著他:“我住的那個房子是有主人的?”


    一直以來,他以為自己住著的都是一個早就被荒棄的破屋,沒曾想竟然是有主的。


    張純良放下了照片:“既然它被主人藏得那麽好,想必也是很珍貴的東西,我就不看了。”


    “我還以為你會很感興趣呢。”許二輕輕地地擦掉張純良唇邊的奶漬,語氣聽不出什麽情緒,“我聽說你最近一直在打聽邱平的事情。”


    張純良半天才反應過來他話中的含義。於是他匪夷所思地反問道:“我住著的那個破屋子……是邱平的?!”


    實在不能怪他沒注意,在那些線索回憶中,小平的房子明明還算幹淨整潔,和他一直以來住著的破房子完全是天壤之別,以至於他竟然沒有想過——自己住的房間竟然是屬於他的?


    不,等等……張純良忽然回憶起了那個一直在副本裏纏著他的幼年“小平”。


    他起初一直以為這個“小平”是關鍵線索,所以每晚都在房子裏蹲守他,可是在這段日子的相處中,他逐漸發現這個小平似乎隻是個奇怪的幽魂,他沒有什麽神智,並不能幫助張純良得到什麽信息。


    那個小平唯一的舉動就是不斷地嚇唬張純良,包括但不限於——在他床下敲一晚上床板、在他晚上起夜時,站在他背後一動不動地望著他、在他剛睡醒時,趴在房梁上倒吊著,用一張慘白的臉把他嚇醒。


    因為這個小平沒有什麽攻擊性,張純良也就沒有把他趕出自己的地盤,他的心中對無家可歸的小平是有一絲憐憫的。


    ——可是現在有人告訴他,這麽多天,他一直住的都是小平的家。


    張純良麵無表情地舉起茶杯喝了口水,試圖掩飾自己的尷尬,他終於知道小平這些天為什麽不斷嚇唬他了,因為張純良霸占了他的房子,所以他試圖把張純良趕出去。


    “看吧,沒關係的。”許二把盒子向他推過去一點兒,聲音輕柔地誘哄道:“他不會再回來了,這些東西已經沒有人要了。”


    張純良猶豫了一下,最終沒能抵得住線索的誘惑,再次打開了盒子。


    盒子裏是一些零碎的碎紙片,還有大小不一的黑白照片。


    其中最大的一張好像是全家福,張純良舉起來看了半天——這張照片裏竟然有許愛勇,隻不過他和小平離得很遠,表情也很疏離,並不像他那些回憶裏那樣親切。


    這實在是太反常了。


    許二挪動椅子,湊到了張純良身邊,他靠得很近,似乎也有些好奇照片上的內容。


    “這是我堂舅爺。”許二指著一個表情有些嚴肅的中年男人說道。


    許二口中的堂舅爺梳著中分頭,戴著一副文質彬彬的眼鏡,穿著當時很流行的洋西裝,儼然一副文化人的作派,與他身邊穿著土氣的鄉下親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男人輕輕的攬著小平的肩膀,身旁依靠著一個溫婉柔美的女人。


    這個堂舅爺顯然就是小平的父親。


    張純良看著照片上的一家三口,目光有些出神。


    好奇怪,他總覺得自己在哪裏見過這對夫妻。


    到底是在哪裏呢?


    他冥思苦想,拿著照片的手微微有些顫抖,他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許二的氣息,輕輕噴在他的耳朵上,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張純良對於他如此親密的靠近已經完全沒有防備了。


    “我爹和邱平他們家是親戚,他們家比我們家有錢,我爹小時候經常會去他家蹭吃。”許二難得主動提起了他從不願談及的父親。


    見張純良似乎被自己的話題吸引了,許二悄悄露出了小酒窩,再接再厲地介紹起來。


    “他們都是上過高中的文化人,思想很前衛,做了很多大家不敢做的事,聽說賺了很多錢,要搬到市裏去住。可是當時犯了大錯,想趁大家不注意從村裏逃跑,結果被村民發現,打死在村口了。”


    張純良緩緩地把照片扣在桌子上,眼神透露出幾絲凝重,他突然扭頭看向許二,想要詢問他一些問題。


    他們靠得實在太近了,在張純良轉頭的一瞬間,許二的唇不經意擦過了張純良的臉頰,他反應巨大,猛地向後挪了一下椅子,擦出了一聲刺耳的尖聲。


    許二似乎受到驚嚇一般,愣愣地摸上了自己的嘴巴。


    “你說……他們是在村口被打死的?”


    張純良重複了一遍,他語速很慢,似乎是想讓許二思考清楚他的每一個問題。


    “……對,村口。”


    許二傻傻地重複著,目光遊離地看向張純良的臉。


    “他們想要逃跑,那一定是經過了周密的計劃,結果卻被村民發現了。”張純良按在桌子上的手有些顫抖,他好像一直以來都誤解了一件事情。


    “村民們是怎麽知道他們要逃跑的消息的?是他們太倒黴被恰好發現了……還是有誰告了密呢?”


    那個人一定經常去他們家中,他年紀可能會比較小,性格成熟穩重,讓人生不起警惕心,因此小平的父母對他不會設防,在不經意間對他透露了一些致命的信息。


    那個人可能原本和小平的關係並不好,之後因為愧疚或者是心虛,開始沒有任何計較地幫助小平,成為了小平最知心的玩伴。


    那個人和徐桂芬一起上過小學,雖然認識的字不多,但並不是一竅不通。他為了防止小平將父母平反的證據帶出小河溝,故作不經意地焚毀了他父母留下的信件,讓小平真正失去了一切依靠。


    在小平的潛意識裏,曾經幫助過他的葛秋生能成為一村之長。


    可是那個從小就幫助他走出失去父母的陰影的男孩,竟然卻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那個人是誰呢?


    張純良愕然地看向許二。


    不知不覺他的後背浸滿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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