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結束了,可是意猶未盡的村民們還沒有散場,依然三五成群地在空地周圍坐著聊天,分享著自己從家裏帶來的吃食。


    “誒!小孩兒!”王爾眼睛很尖,逮到了一個手裏攥著東西,嘻嘻哈哈奔跑的小孩。


    “鬧啥?”小孩的牙豁了個口,因為有些急著去找同伴玩兒,所以說話又衝又急。


    “你手裏那是啥呢?”王爾語氣很溫和,並不因為小孩糟糕的態度而生氣。


    “米花豆子。”小孩攤開髒兮兮的手,一把爆開的米花豆子汗涔涔的黏在他手上。


    他有些猶豫地看了王爾幾眼,忍痛問道:“分儂幾顆?”


    米花豆子是拿大米蹦出來的,平常時候都沒有村民舍得做。


    也就是今天熱鬧,才有人家狠下心拿出工具來崩豆子——但是也不敢要毛票,隻說是讓村民們拿東西去換著吃。


    “俺娘給的雞蛋餅換的,就在那個土道道下頭。”看見王爾似乎沒有吃他東西的意思,小孩鬆了口氣,給眾人指了條路。


    正在一旁觀察王爾的李莊點評道:“這個玩家的親和力很強,npc對她的好感度不低啊……這是她的技能嗎?”


    “不是。”侯柯岑湊過來和他們聊天。


    同樣是女玩家,王爾雖然沉默寡言,但是偶爾也會和她們行動,所以她了解一些信息:“王爾進遊戲之前是個醫生,好像級別還不低呢。經常和病人打交道嘛,總要比平常人更耐心溫和一些。”


    “怪不得,她剛才進攻的手很穩,應該是那種動刀子的醫生。”陸值肯定地說道,毛茸茸的稻草屑從他的嘴裏不斷噴出,嗆得李莊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王爾似有所覺,扭過頭來看向他們,露出一個淺淡的笑:“怎麽了?”


    張純良看著這個在玩家中沒什麽存在感的女人,若有所思。


    在剛才,電影幻境中的時候,麵對圍困住眾人的奇怪血線,王爾第一個反應卻是——那條血線非常眼熟。


    她大概是在哪裏見過類似的東西,難道副本的其他地方也出現過這種怪線嗎?這可能是一個線索,等有時間,他一定要找她問清楚。


    “走,趕快去買那個什麽米花豆子和飲料,我真是要被這破地方搞瘋了!”李莊急不可耐地想要離開這裏。


    眾人也沒心情再在這裏逗留,於是連問帶打聽,找到了那個崩米花豆子的村民。


    隻不過,這村民身邊除了崩米花的工具,空無一物,他一個人傻愣愣地待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老鄉,還有豆子嗎?我們要點!”既然是王爾打聽出來的消息,那麽按照規矩,她將成為第一個和npc接觸、獲取信息的人。


    “看來這一片主線碎片要歸她了。”邱亦然小聲嘀咕著,語氣有些微酸。


    “沒……沒了。”老鄉看著一眾人,結結巴巴地向他們說道。


    眼看即將到手的最後一個任務出了差錯,王爾就算脾氣再好,也不免有些著急:“咋回事兒?這還早呢,怎麽就沒了呢?”


    按理說,現在村民們的購買水平,並不能大方到把白大米做的零嘴兒一下子全買空,今天來這裏的大多數人,都是從家裏做好吃的帶過來吃。


    來買米花豆子的,都是家裏比較寬裕又疼愛孩子的。他們願意咬咬牙把家裏的好東西拿來換豆子,逗孩子們開心開心。


    崩豆子的村民也是這麽想的——他壓根沒想換出去多少,能掙個回本就算今晚和大家夥兒一起熱鬧了,所以他也就崩了一籃子米花……這才剛換出去三四把,一隻突然竄過來的大狗就把他一整個籃子叼走了!


    他原本是很惱火的,氣得就想追回那隻饞嘴狗,給它先打死再說,管它有沒有主,都糟踐了他的好東西。


    沒想到,還沒等他追兩步,一個俊氣高大的青年就攔住了他。


    “多少錢?”


    謔,這村民看傻了眼。


    眼前這麽俊的年輕人,怕是十裏八方都找不出幾個,這身段這模樣,說是城裏養出來的都不誇張。


    他正奇怪著,這村裏有這麽好看的青年,怎麽從沒有聽誰說起過?就見年輕人漫不經心地從兜子裏掏出一大把票子。


    “俺不要票子。”他嚇了一跳,趕忙左右看了看,發現沒人注意到他,才趕快推拒:“有餅子饃饃的,給俺換……換五個就行!”


    他有些肉疼,那一籃子米花呢,五個餅子可是虧了,但是他有心和這好青年賣個臉熟,想著說不定能把自家侄女介紹給他……


    青年人就好像沒有聽見他的話,垂著眼,徑直數出五張一塊,輕飄飄地扔在了他崩米花的木籃子裏,然後徑直追狗去了。


    “嘿!儂,儂咋聽不進話呢!儂別害了俺!俺不賣東西!”村民有些驚惱,顧不得身旁人驚詫複雜的目光,趕快把那五張一塊的票子撿起來,就要追上去還給那個青年。


    眼見那個人走遠了,小河溝當地的村民才哆哆嗦嗦上前拉住崩米花的那個村民:“別不要命了!儂這眼瞎啦?沒看都沒有人敢往他身邊湊!儂找死去?!”


    那村民先是一愣,而後疑惑地看著眾人滿臉畏懼的表情,他終於像是想起什麽一樣,臉色一下子就變得慘白起來。


    他已經在這裏發了半天呆了,連自己死哪埋哪都胡思亂想起來——不是不想趕快回家,他實在不敢走啊。萬一那人又反悔,想把錢要回去,發現自己走掉了,那不是要找到他家裏去收拾他?他家裏還有婆娘孩子,經不住這麽折騰的!


    現在沒人願意和他說話,都怕沾染上晦氣,惹火上身。所以他這裏半天都沒什麽人氣。


    直到現在,忽然有幾個人說要來換他的米花豆子。


    “沒、沒了……”他嘴巴裏有些苦澀,“被……被狗叼走了。”


    他心裏甚至多了幾分埋怨——你們早點來不行嗎,早點來,我一個饃饃全換給你們,然後提上籃子就走得遠遠的,這輩子,再也不來這裏崩豆子了!


    “狗……?”張純良聽了這個村民的話,愣了一下,他想起自己在幻境中時,聽到的那一聲有些熟悉的叫喚,忽然有種奇妙的猜測——這隻狗,該不會就是大狗吧?它把村民的米花豆子偷跑了?!


    它都沒牙,怎麽吃下這些零嘴兒啊!


    他心裏有些匪夷所思,正想繼續追問,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欣躍的招呼:“小良!”


    張純良一愣,扭過頭去,許二穿著挺括漂亮的藏青色襯衫,把袖子挽到了小臂上,手裏拿著一個軍用鋁水壺,衝他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


    “許二!”張純良有些驚喜,“你怎麽來這裏了?”


    “狗沒拴好,跑你家去了,結果發現你不在家。”許二走過前來,把水壺遞給他,“我猜你應該是來看電影了,就來湊湊巧,說不定能一起看呢。”


    張純良接過水壺,打開就聞到一股甜滋滋的橘子味。他抬起頭——許二衝他眨了下眼。


    張純良不自覺就笑了出來。


    “嗚——嗚——”張純良又感到有個毛茸茸的東西不斷地蹭著自己的褲腳,一低頭,大狗正用濕潤的鼻頭不斷嗅聞自己的褲腳,試圖掀開他的褲子,舔他的腿。


    “它看上去精神了不少。”張純良瞅著大狗活潑的樣子,覺得這家夥真是命大,昨天還病蔫蔫的,今天就能蹦能跳,除了依舊沒有牙,爪子還有點瘸。


    “你把它照顧得真好。”張純良真心實意地感慨道。


    “它今天一直很想你。”許二的話音忽然變得有些幽怨,“可是你一直不來找它玩。”


    “咳……不介紹一下嗎?”


    眾玩家看著張純良和這個氣質不凡的npc親熱地聊了半天,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融洽到誰也插不進去,不由得有些尷尬。


    李莊隻能硬著頭皮輕咳一聲,打斷了二人的交談。


    張純良這才回過神來,趕忙看向腳邊的大狗:“就是這家夥,偷了這個村民的米花豆子?”


    大狗耳朵尖動了動,就如同沒聽懂一樣,繼續纏著張純良的腿不放,努力地用嘴巴想掀開他的褲子。


    張純良一挑眉,輕輕地踹了它一腳。


    大狗頓時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嗚嗚咽咽地翻倒在地上,投降一般,把毛茸茸的肚皮露在張純良跟前。


    養過狗的張純良最懂狗狗的心思,如果現在他肯蹲下去摸摸它的肚皮,那這個家夥就會感覺到自己做錯事情得到了主人的原諒,然後下次肆無忌憚繼續幹壞事。


    “我給它付了錢,但是它沒有吃。”許二有些無奈,指了指不遠處的籃子。


    大狗在看見張純良後就興奮地跑了過來,把自己叼了半天的寶貝籃子忘在了遠處。


    “我覺得,它大概是想你了,所以給你帶了禮物。”許二眼睛如鉤子一樣,輕輕掃了一眼張純良手裏的橘子汽水。


    張純良又覺得自己的腦子開始放空,他不自覺地露出笑來:“那籃子米花豆子可以賣給我們嗎?我的朋友們也想嚐嚐。”


    “當然可以。”許二利落地答應下來,他露出小酒窩,眼睛盯著張純良不肯放開:“你拿什麽換呢,小良?”


    張純良輕咳一聲,謹慎地回答:“如果不嫌棄,我包裏還帶了幾顆從國外寄回來的奶油太妃。”


    這是原主托朋友郵寄的,價格還挺貴,一直以來都舍不得吃,偶爾嘴饞才剝一顆甜嘴。


    “就這些嗎?”許二輕輕皺了眉,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張純良的“朋友”們。


    眾玩家如夢初醒,紛紛開口。


    有些說要拿錢,還有些要拿餅幹、麵包,還有沒拆封的名牌日用品。


    這都是村裏不常見到好東西,如果米花豆子還在那個村民那裏,他二話不說就會給他們崩一大籃子,說不定還會把籃子一起送給他們。


    但是玩家們心裏卻有些忐忑,他們總覺得,這些東西眼前這個青年不會看得上眼,他提這個要求,好像是在捉弄他們玩……不,捉弄張純良玩一樣。


    “這些我都不缺。”許二無聊地掃了一眼遠處的樹林,似乎興致缺缺地開口了:“不過,誰讓我和小良是朋友呢。”


    他頓了兩秒,才提議道:“我不要你們的東西了,這籃子你們拿走,讓小良陪我一起送狗回家,就當是報酬了。”


    他不等張純良考慮,側著頭問眾玩家:“這樣可以嗎。”


    眾玩家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就能把這個任務完成一半,當然求之不得,於是紛紛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張純良。


    張純良歎了一口氣,似乎是考慮了一下,才艱難地決定道:“那就這樣吧,我和你去送狗,你把籃子給他們。”


    雙方皆大歡喜,很快便完成了這個交易。


    接下來,他們還需要去找“甜汽水”,於是不多停留,紛紛道別離開了。


    “等我找到了給你帶一瓶,謝啦。”侯柯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然後甩著漂亮的馬尾和禾皎潔一起離開了。


    張純良有些稀奇地看向她離開的方向——這個姑娘真奇怪,分明和他沒見過幾次,但對他總是抱有一種莫名的善意。


    “好看嗎。”許二神色淡淡地盯著他剛被拍過的肩膀,語氣幽幽地問道。


    “咳咳……”張純良一口氣沒順上來,差點嗆到,他有些惱意:“別把我想得像流氓一樣,我隻是在想事情。”


    “我還什麽都沒說呢,小良。”許二抬起眼睛看向張純良的臉,嘴巴輕輕地抿了起來。


    即使內心堂堂正正毫無雜念,但張純良在這一刻,竟然不受控製地產生了自己是個負心漢的想法。


    他趕忙阻止自己離譜的想法繼續發散,轉而攬住許二的肩膀,努力地試圖轉移話題:“還沒說呢,謝謝你了!”


    剛才,許二在眾玩家麵前幫他討價還價,成功讓眾玩家欠了他一個人情。


    張純良懂得了他的意思,於是順水推舟,和他打了一波配合。既完成了任務,還讓所有玩家都對他心生感激。


    ——畢竟從表麵看,是他犧牲了自己完成任務的時間,幫助眾玩家解決了一個難題。


    可是他們絲毫沒有想過,如果不是許二橫插一腳,他們早就從村民那裏順利完成任務了。


    張純良心情不錯地打開軍用水壺,裏麵是許二給他找村民打來的橙子汽水,看上去格外解渴。看來這個任務,他又要第一個完成了。


    不過……出於某種顧忌,他並不想現在就喝下橙子汽水,萬一又喝出一片刀子碎片,那就很詭異了。


    “我今晚還沒吃東西呢。”他順手把捏了把米花豆子扔進嘴裏,米香很濃,但是因為主人舍不得放多少白砂糖,所以味道有些寡淡。


    “哦,巧了。”許二也學著他捏了些豆子,輕輕灑進大狗大大張開的狗嘴裏,才狀似不經意地說道:“我剛做好飯,狗就丟了,這會回去,熱一熱興許還能喂飽咱們。”


    “那太好了!”張純良想起了許二的手藝,愉快地決定今天再和他去蹭一頓飯。


    隻是兩人剛走出幾步,許二忽然想起什麽一樣,提起空掉的竹籃,走到了一旁那個哆哆嗦嗦、正在罰站的村民麵前。


    許二放下了籃子,輕輕在他肩膀上一拍:“味道不錯,早點收攤回去。”


    “誒……俺,俺這就回家了……”村民抖著嗓子,應了一聲,沒忍住抽了下鼻子。


    等看著二人走遠,再也沒了影子,他才忍不住抽泣一聲,劫後餘生般地擦起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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