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人說過你真的很煩!”臉上纏著繃帶的小男孩冷冷地盯著張純良。


    張純良看著眼前似曾相識的一幕,意識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便不由自主地說起話來。


    “你把這碗粥吃了,我就不煩你。”這碗粥是他幫食堂阿姨洗了一早晨的碗得來的,已經有些涼了。


    男孩冷笑一聲:“不用你假好心!這碗粥裏又吐了不少口水吧?把你們幼稚的把戲收起來吧,我就算餓死也不會吃的。”


    張純良無奈地笑了笑,他終於想起來了,這不就是他小時候在孤兒院裏發生的事情嗎?


    剛被遺棄到孤兒院的沈星移,因為長得可愛人又聰明,被一眾小孩陷害排擠。


    結果就是連續三天在熟睡中被人捂在被子裏揍,而且每頓飯都被加了不少“好料”。


    剛開始告訴孤兒院的阿姨,阿姨們還會同情他,義憤填膺地幫他尋找凶手。


    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告狀,不僅讓阿姨們失去了耐心,還對他產生了嫌棄和懷疑。


    “你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他們不欺負別人,隻欺負你?”阿姨狐疑地盯著他:“你是不是做什麽壞事了?”


    自那以後,他再也沒有去告過狀,隻是默默地承受著其他孩子們最天真的惡毒報複。


    聖父係統就是在此刻下發了任務,讓張純良幫助這個可憐的小孩。


    其實不用係統插手,這些家夥的行為張純良早就看不爽了。


    他是孤兒院裏最乖的小孩,院長奶奶偷偷給了他一個福利,每個星期可以用她的手機上一個小時的網。


    他打算再下一次那群人欺負沈星移的時候,用手機偷偷拍下他們的罪行。


    結果就在他拿到手機的那晚,孤兒院出事了。


    幾個小孩把沈星移關進了一個雜物間,雜物間裏放著過年時剩下的煙花。


    不知是不是因為氣候太過幹燥,那些煙花發生了爆炸,驚動了整個孤兒院的大人。


    管理雜物間的大叔氣得臉頰通紅:“就是那幾個崽子!說是皮球不小心掉進雜物間了,跟我要鑰匙打開門!”


    雜物間裏有一些過節發給孩子們的福利,因為這場大爆炸全都被燒毀了。


    在管理員大叔的指認之下,把沈星移關進雜物間的小孩們被罰失去了三年的節日福利,連續一個月每天隻給一頓飯吃。


    受到驚嚇的沈星移重新獲得了大人們的憐愛,在好心人的捐助下他得到了救治,隻是背部卻留下了永久性的燒痕。


    等他在醫院養好傷回到孤兒院後,那群孩子們再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報複他,卻並沒有真的善罷甘休。


    因為這群小孩每天隻能吃一碗飯,所以他們盯上了沈星移的食物,每到飯點,就有小孩吸引走食堂阿姨的注意力,剩下的人便一擁而上搶走他的食物。


    一旦他告狀,這群小孩就在他食物裏吐口水鼻涕,或者撒尿。


    明明還是個病號,他卻每天都不能好好地吃一頓飯。


    年幼的沈星移每天都在饑餓中度過,有幾次甚至餓到去喝水房裏的自來水充饑。


    張純良常常想給他塞些自己攢下來的食物,卻都被冷漠地拒絕了。


    看著往事重現的一幕,他深吸一口氣,忽然大步走上前去,將色厲內荏的小孩壁咚到了牆上。


    他看著強裝鎮定的小孩,心裏有些酸楚——在他上前的一瞬間,原本冷漠的沈星移下意識護住了自己的頭,那是長時間被毆打形成的條件反射。


    迎著沈星移有些慌張的目光,他將手伸進小孩的嘴巴裏翻攪了幾下,將沾滿沈星移口水的手指在粥碗裏轉動了幾圈。


    最後舉起粥碗往自己嘴裏倒了一口,咕咚咽了下去。


    沈星移的目光已經不像是看一個霸淩他的壞小孩,而像是在看一個不講衛生的神經病。


    “粥裏可能有我的口水,也一定有你的口水,這樣的粥我都敢喝下去,你為什麽不敢?”


    張純良知道這樣的借口肯定不足以打動沈星移,於是沒等小孩想到反擊的措辭,就強硬地捏住他的下巴,把粥灌進他嘴裏。


    在小孩憋紅的雙眼裏,他看到了一絲屈辱和憎恨。


    沈星移沒有再反抗,他惡狠狠地盯著張純良,將那碗粥一口口喝進了肚子裏。


    “你等著,總有一天,我也會逼著你,將自己最惡心的東西,一口、一口吃進嘴裏,讓你嚐嚐我此時的屈辱!”


    當時的小孩這樣向他發誓,而比他高了一個頭的張純良隻是挑起眉,輕輕地笑了一聲。


    “我期待這一天的到來。”


    不過直到二人陰陽兩隔,沈星移都沒有強迫張純良吃過自己討厭的東西,反而是任勞任怨地把他不愛吃的肥肉、芹菜全部送進了自己的肚子裏。


    “老婆,這些好東西你可別和我搶,我最愛吃了。”沈星移瘋狂夾走他碗裏的香菜,麵不改色地吃了下去。


    “你喜歡個屁!你忘了幾年前咱們倆吃了同一碗帶香菜的餛飩,你哭得比我還慘。”張純良一臉不忍直視,心裏卻暖得不行。


    “沈星移,我就是幾年前說過一次不愛吃香菜,你怎麽就記了那麽久啊。”


    “老婆的事我全都記得……”沈星移不停地向嘴裏塞著東西,說話含糊不清。


    張純良皺起了眉頭,努力想看清眼前的人。


    不知為什麽四周開始變得模糊不清,他隻能看到一個男人瘋狂地在向嘴裏塞著什麽東西。


    “沈星移,別吃了……你在幹什麽?”張純良沉下了聲音,想要上前奪過他的碗。


    “好餓啊……老婆,我好餓,為什麽,為什麽我記得你全部的事情,你卻把我忘記了……”


    眼前的男人還在吃著東西,身上卻出現了無數條裂紋,向外冒著濃濃的黑霧,這黑霧就像是沒有邊際,彌漫在整個空間。


    就如同一口深不見底的井。


    井……


    張純良恍惚間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他究竟是在哪裏?


    他……他已經死了,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他正在打水,給一個奇怪的人……


    他……他掉進了一口井裏!他在井裏?!


    張純良終於清醒過來,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處於一個封閉的黑暗空間,唯一能看清的就是眼前正在瘋狂吃東西的男人。


    但是那人的樣貌不再是他熟悉的沈星移,而是一個被削掉半個頭的詭異身影——是那個陷害他的半頭人玩家!


    他碗裏裝著的也不再是食物,而是人類猩紅的心肝脾肺……


    等等……為什麽張純良會知道那是人類的器官?


    他心裏沉了下來,帶著一種可怕的猜想,顫抖著手摸向了自己的身體。


    他的胸腔已經被劃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怎麽也摸不到自己肚子裏的器官。


    不知什麽時候,他已經被徹底掏空,變成了一具空蕩蕩的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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