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人不少,又是長桌用餐,華宵和安昕麵上都保持鎮定,離席沒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直到出了包間好一段,安昕才忍不住叫他:“放開,你弄疼我了!”


    兩人站在戶外的長廊上,迎著凜冽寒風,華宵用力甩手,安昕一個沒站穩差點摔。


    “你有幾斤幾兩重,就想管我?”華宵墨幽的眼色深深凝視她,看得她發慌,“女人,別再不自量力。”


    今夜的他又恢復剛回國的樣子,冷漠,孤傲,安昕很討厭很討厭他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話,好像在告訴她,他對她所有的好都是假的,輕賤她才是他真實的想法。


    但她已經不會再輕易哭了,冷笑道:“我管不了你,那你也別管我啊,憑什麽我的事都要你做主?我是你什麽人?誰沒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你能喝酒,我就不能喝嗎?我現在就回去,把前輩子沒喝夠的一起喝了,你也不要攔我。”


    安昕轉身,就聽華宵用沉的不能再重的嗓音吼向她:“你敢?”


    她當做沒聽到,直逕往前走,沒走兩步身子就被一雙粗魯的胳膊硬生生扯住,安昕被他180°翻了個身抱住,眼睛撞進他近乎燃燒的眸子裏。


    安昕眼神直直的看著他,像凝聚了渾身所有力氣,弩起生硬的嗓音回了一句:“別動不動威脅我,我見多了。”


    她的話把他的怒火挑的更旺。本來飯局上那些日本男人時不時含帶意味的朝她投去眉眼,就讓他無法忍受,現在她還敢說要回去喝酒?這女人是想死嗎?


    “入了這一行,就隨便踐踏自己嗎?還是你的本性就這樣?”


    華宵語氣涼薄,目光疏遠,安昕氣的整個人要炸了。


    “嗬!我怎麽忘了,是誰巴結著要入這一行的?我好像勸過你,我不跟藝人談戀愛,但不介意男女關係,也許你早就做好準備了呢?”


    安昕死死地盯著他,用力咬唇,隻怕要把嘴巴咬破了,渾身上下都在發抖。


    最後用力一推,從他懷裏掙紮出來,聲音顫顫:“我累了,不想再跟你這樣下去了。酒你愛喝就喝,我不管你。”


    安昕從他身邊擦身而過,準備離開飯館,沒走兩步就看到一起吃飯的一位客戶,似乎把她和華宵的爭執看在眼裏,看到她有點驚訝,又立馬轉做沒事人,恭敬的堆笑道:“安小姐,飯還沒吃完,要去哪裏呀?”


    撞見的人叫矢野大朗,此次合作的日本公司裏的高管,母親是中國人,會說中文,這次洽談他既是談判人也是日方的翻譯。


    “我有點不舒服,先回去,你們慢慢吃。明天會議上見!”


    安昕說完,沒再跟華宵道別,自行先回酒店。矢野大朗應付了幾句沒攔她,繼而招呼華宵去了。


    第二天是會議談判,安昕照原計劃出席,她坐在大圓桌的角落,附加的小位子做會議記錄。


    從昨晚到會議結束,安昕沒再跟華宵說過話。談判持續進行了一天,兩人都在同個屋裏,距離了幾個座位,說心裏沒有芥蒂是假的,但她猜他早就跨過那個坎,不把昨晚的爭吵放在眼裏。


    因為他今天表現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從談吐到舉止,優雅的跟歐洲三代培養出的紳士一般,字句清晰,條理清楚,談判間鏗鏘有力,即便他說中文時在場大部分日本人聽不懂,也能從他們的眼裏看出,對這個剛過三十的年輕人很是讚賞。


    他嗓音渾厚,富含磁性,因為麵色冷峻,眉眼一動便牽扯盡人心。安昕默默的在心裏暗罵自己沒出息,這樣嚴肅的場合都能被他迷得神魂顛倒。


    氣氛幾度從緊張推演到和諧,雙方立場不相上下,條件的爭執持續了很久,晚間結束告一段落時,還是定下了相對公平的方案。


    作為禮饋,華唐幾位副總提出請日方吃飯,日本公司最重禮道,一番爭來奪去,最後又是日本人請客。


    因為今天工作量大,討論燒腦,比起昨天第一頓飯,今晚的飯局簡單的多,吃了兩個小時就散夥。


    飯館離酒店不遠,幾個人走幾步路回去。走著走著,自動劃分小分隊,變成兩兩並行,安昕和華宵莫名並排走著,和其他兩路人拉開幾米距離。


    “昨晚你說不想和我這樣下去,”華宵突然開口,問:“我們現在是怎樣?”


    “我們……”安昕沒料到他還想著她的話,一時說不上來,感覺話題太敏感,她隻想逃,低著頭說:“沒怎樣。”


    “沒怎樣是怎樣,有什麽想說的,直接說吧。”華宵放緩腳步,示意停下來跟她有話說。


    安昕頓了頓,繼續往前走,“我沒有什麽好說的。”


    “安昕,”他叫住她,聲音輕柔許多。安昕被他這一叫搞得心裏像百萬隻螞蟻撓了一樣,癢癢的。


    “不想和我這樣下去,你想和我怎麽樣?”


    他雖然語氣清和,在安昕耳裏卻是有力的逼問。安昕覺得自己在他麵前渺小得不能再渺小,他隻消一句話就能把她緊張得精神崩潰。


    華宵似乎等夠了她的沉默,嘆口氣,“算了。”


    “我隻想,”安昕小聲的說,“做我自己。”


    幾位副總已經走到大堂,一邊聊天一邊等掉隊的兩人,華宵到了以後,送他們上電梯,稱自己有事要辦,出去一趟,讓大家早點休息。


    “華總,這麽晚還要去哪裏?”其中一位忍不住好奇的問,見華宵沒有透露的意思,改口道:“那行,你早去早回!”


    安昕和其他人一起乘電梯上去,回房前聽老大哥叮囑道:“明天上午確定合同,晚上日本人搞商務盛宴,邀我們也一起參加,估計又不是容易的一天,大傢夥早點休息!”


    永田町酒吧街位於東京千代田區,華宵憑記憶找到了幾年前曾經來過的一家鬧吧。走進便直逕往內部通道走,找到酒吧的經理,用英文問:“找一下何在錫。”


    何在錫正在酒吧樓上的工作室填詞,經理把華宵帶上來的時候,何在錫喜出望外的很。


    “你這小子,怎麽來東京也不提前說一聲!”何在錫放下吉他,走過來朝華宵胳膊抵上矯健的一拳,又拍拍他的胸。脯,“幾年不見,又結實了啊!”


    華宵輕然一笑,“舅舅,你當我還是毛頭小子啊。”


    何在錫和華宵的母親何在美是兄妹,和冠鷹是早年的音樂合作夥伴,何在美和冠鷹認識,很大原因是通過何在錫。後來何在錫去了日本,何在美和冠鷹的婚姻名存實亡,但何在錫和冠鷹還是保持長年聯繫和合作默契。


    華宵對這個舅舅有著複雜的情愫。


    兩人坐在屋頂花園,何在錫知道華宵不碰酒,給他泡了杯綠茶,自己坐在對麵拿啤酒泡冰。


    “結婚?”聽到這個詞從華宵嘴裏蹦出來,何在錫驚喜的很,對著華宵的臉左看右看,發現不像在逗他,爽口大笑:“我家小子,真是成年了啊。”


    而後又問:“怎麽這麽突然?誰家姑娘這麽走運,不會是當年那個叫孟希的姑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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