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雖然靜悄悄的 ,可家屬樓的人,除了不懂事兒的小孩子之外,就沒有一個能睡個安穩覺的。


    大家都對崔璿的境遇和選擇感到唏噓。


    包括秦含意在內,幾乎是所有的人都認為經過這麽一鬧,就算是崔璿的爸爸和後媽不讓她下鄉,她自己也沒有臉再留在家屬樓生活了。


    隻是童佳不這麽想,她總感覺在樓梯上看到崔璿的眼神,總是透著一股破釜沉舟,或者說是玉石俱焚的意思。


    她想去崔璿家裏查看一下情況,可剛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崔璿家裏的人不會睡得太早,就算她穿了隱身衣,也很難在找到可以進去的時機。


    所以,她就想先等一等,再去崔璿家裏查看情況。


    於是,她就先進入了房車,想等等看陶均樂會不會進來。


    可陶均樂那邊因為還有一個一起值班的老大爺,一直在跟他聊天,他實在是找不到機會進入房車。


    現在他除了值班,正常都是住在秦含意家的客廳裏的。


    想到下了班就能回家了,他也不怎麽著急。


    而童佳就在房車裏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醒過來,也還是因為老大爺上了年紀,聊著聊著睡了過去,陶均樂想進房車去看一眼,沒想到就看到了童佳。


    原本是想給她調節一下座椅,好讓她躺著睡的。


    結果椅背才向後倒去,童佳就悠悠轉醒了。


    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後半夜了。


    現在是夏天,外麵的天亮得早,童佳想趁天亮之前去崔璿家裏看看。


    不知道怎麽了,她一想到昨天崔璿坐在樓梯台階上的眼神,心裏就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擔憂。


    她的做法的確是不厚道,但這也是因為她從小接受教育的局限性造成的。


    絕地求生的時候,除了陶均樂和那個被她嚇得不輕的老爺子,其他人其實都不好指責她的做法。


    畢竟誰也不是她,換位處之,未必就能做到既能自救,又不傷害任何人。


    同是女孩子,童佳還是想再給崔璿一個機會的。


    如果她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童佳願意出錢,讓秦含意出麵,去給她買一個工作崗位,就當是行善積德,挽救這個姑娘的一生了。


    隻不過,童佳的這份善意並沒有來得及實行。


    她和陶均樂換上了隱身衣,悄悄下樓來到崔璿家的時候,崔家的情況已經是慘不忍睹了。


    因為是夏天,崔家的窗戶是開著的,從客廳的窗戶往裏看去。


    隻見崔璿的爸爸崔老師趴在客廳的地板上,手還往前伸著,距離門邊隻有不到兩步的距離。臉雖然朝下,可依然能看到嘴邊有許多嘔吐物。


    他的妻子,崔璿的後媽則是坐在他身邊,背靠著牆,嘴邊、脖子、甚至是大腿上也全都是她自己的嘔吐物。


    最觸目驚心的是,她的心髒位置還插了一把刀。


    除了客廳之外,其他房間的窗戶都隻開了一道小縫隙,在外麵看不到裏麵的情況。


    但隻是客廳裏的情況,就已經能猜測到,其他人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了。


    看到這種情況,陶均樂立刻就要進去救人,童佳拉住他。


    在空間裏好一頓翻找,找出了一雙四十八碼的膠鞋,套上鞋套,戴上口罩和手套,讓陶均樂扶著自己從窗戶爬進去。


    就算戴了口罩,屋子裏也幾乎全都是嘔吐物的味道,實在是太聞了,她強忍著這股難聞的味道,挨個兒查看了屋子裏所有人的情況,不管摸著還有沒有脈搏,她都把當初孟婆留給自己的救命藥都喂了一些進去。


    雖然之前學習過一些醫學相關知識,可人命關天的事情,現在的第一要務就是要趕緊救人。


    從屋子裏出來後,她又從空間裏拿出變聲器,大聲的喊道:“快人來呐,崔家出事兒了,快點來救人呀!救命呐,快來救人,救命呀!”


    喊完,看到崔家周邊的鄰居都陸陸續續的出門查看情況了,童佳拉著陶均樂就逆著人群往樓上跑去。


    一回家,童佳就讓陶均樂趕緊回電影院去,千萬別讓人發現他曾經離開過。


    不管崔家的人能不能被救回來,她估計昨天晚上所有涉事的人,都是要被查問一番的。


    陶均樂回去的時候,老大爺還沒醒,他長舒一口氣後,就開始為童佳那邊的情況擔心了。


    其實童佳完全不需要他擔心。


    在他離開後,童佳就換下了隱身衣,主動去把秦含意叫醒,並緊跟其他鄰居的腳步一起下樓去查看崔家的情況。


    剛才雖然為了崔家的人救命藥,對於那兩個還能摸到脈的小孩子應該是有效的,而另外包含崔璿在內的三個成年人和兩個少年來說,到底有沒有效果,童佳也不好說。


    尤其是崔璿的後媽,她心髒上還插了一把刀,血早就快流完了,估計是回天乏術了。


    崔家的鄰居們速度也快,等童佳和秦含意跟著三樓的鄰居們下來的時候,他們早就七手八腳的將崔家的人一個個的抬出來,往醫院送去了。


    童佳下來的時候,隻來得及看到崔家最後一個人,也就是崔璿被擔架抬著往車上放。


    崔璿跟昨天晚上的樣子是完全不一樣了,不止是胳膊上,就連臉上都多了很多青青紫紫的痕跡,甚至還有一道血痕,也不知道是怎麽弄的。


    現在不是家家戶戶都有電話,能這麽快找到車,還是因為海外的諸多華僑為了支援華僑子女們的學習,自發捐錢幫助學校建設,哪怕是學校停課了,教學樓的建造也沒有停擺。


    送崔家人去醫院的車,就是為學校運送磚土的小貨車。


    崔家人全都被抬到小貨車的後鬥裏,鄰居們也自發的跟上了兩男兩女,打算著要是救治過來,好方便進行護理。


    也有其他鄰居跑著去找學校的領導,可現在學校整個都被委員會接管了,領導自己說了也不算,還得去跟委員會的主任匯報情況,等著那邊下指示才行。


    等人被小貨車拉走了兩個小時,治安隊的人也再次來到了家屬樓。


    他們挨家挨戶的詢問,昨天晚上在鬧劇過後,有沒有聽到崔家有什麽特殊的聲音傳出來。


    第一個發現崔家出事的人是誰。


    前一個問題,當然是什麽都沒聽到。


    要是聽到了沒出來查看,被其他鄰居知道了,那大家可是要戳他們脊梁骨的。


    而後一個問題,大家的回答也全都是一樣的,不知道是誰第一個發現了問題,隻知道是個嗓子很粗的中年婦女,說得還是方言,有點兒像是閩語,又有點兒像是粵語。


    其他人聽到叫嚷聲後,才跑出來查看的。


    可嗓子很粗,方言帶口音的中年婦女,這麽明顯的特點,治安隊在家屬樓裏一一排查,卻什麽都沒有發現。


    當然,他們也去了電影院找陶均樂,有老大爺作證,這件事情跟陶均樂自然是什麽關係都沒有。


    現在也還沒有檢查指紋核對的手段,屋子裏不屬於崔家人的腳印又是超大碼的。


    很快就排除了陶均樂和秦老師嶽父的嫌疑。


    之所以可以這麽快,也是托了童佳爭取時間給屋子裏的人喂了救命藥的緣故。


    崔璿的二妹崔珍,也就是爸爸和她後媽生的第三個孩子,在送到醫院去,經過搶救後,已經醒了過來。


    在治安隊隊員詢問事情經過的時候,崔珍虛弱的說:“昨天晚上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們都睡下了,家屬樓裏突然特別吵。


    我兩個哥哥想要出去看熱鬧,被爸媽阻止了,他們擔心不安全,就想喊大姐去。


    可是不管他們怎麽喊,大姐都沒應聲,我媽找遍了家裏,都沒發現姐姐的影子,她就猜到外麵的事情可能跟姐姐有關係了。


    我爸要出去,我媽不同意。


    她說,如果是姐姐惹的事情,我爸出去了,可能要賠錢。


    如果不是姐姐惹的事情,我爸出去,可能會得罪人。


    隻要出去了,不是丟錢,就是丟人,還不如留在家裏。


    沒人來叫他們,就當不知道姐姐不在家。


    所以,我們雖然全都醒了,卻沒人去開燈。


    就在我又快睡著的時候,我們家的門被敲響了,我爸媽跟著敲門的人出去了一段時間,就帶著我大姐回來了。


    我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麽事情,隻聽到我媽罵我大姐,說她賤,說她不要臉,說她……


    反正說了好多好難聽的話,我爸一直讓我媽小聲一點兒,我媽說丟人都丟大了,再小聲也沒用了。


    我兩個哥哥好像聽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直接上手去打我大姐,我覺得大姐可憐,想去幫忙,我媽拉著我和妹妹回了自己房間。


    大姐從頭到尾,都是一句話都沒說,任由哥哥們打她。


    打完了,我二哥說他餓了,跟我媽要東西吃,我媽就讓我大姐去給我二哥做吃的。


    她直接煮了兩斤掛麵,我媽又罵她不會過日子,但麵已經煮了,不吃就坨了。


    所以,我和妹妹也被叫起來一起吃麵條。


    不過,我白天和妹妹偷偷的吃了兩根冰棍兒,肚子裏一直不大舒服,已經悄悄的拉了兩回肚子了。


    那些麵條,我們一個人就隻吃了兩三口,就跟他們說困了,回屋睡覺了。


    之後的事情,我們就不知道了。”


    根據崔珍的陳述,崔家人之所以會口吐白沫,應該就是有人在麵條裏給他們下了藥。


    下藥的人,百分之八十就是煮麵條的崔璿。


    可現在也是死無對證了。


    崔璿和她爸爸、後媽,還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都因為攝入了過量的毒藥,都沒來得及洗胃,就與這個世界永遠的告別了。


    不過崔璿的大弟弟崔瑜臨死前回光返照了一下,還是還原了他媽媽胸前的那把刀是如何插上的。


    本來大家都猜測是崔璿為了泄憤,故意紮了後媽那一刀。


    但在崔瑜的口中,卻並不是如此。


    原來是崔瑜和弟弟都感覺到身體不舒服後,父母的身體也開始有了反應。


    一家人吃了崔璿煮的麵條後,就一起不舒服了,再傻的人也能猜到問題出在哪裏了。


    他媽媽就拿著刀想去找崔璿算賬,可是那個時候崔璿早就斷氣了。


    她雖然煮了麵條,可是她知道後媽不會讓她吃麵條。


    一包耗子藥,半包下在了麵條和鹹菜裏,另外半包全被崔璿直接吞了。


    也是他媽媽去找崔璿,才從她身邊還殘存著些許藥粉的藥包裏,分辨出了裏麵包著的是耗子藥。


    他媽媽一看不是瀉藥,而是耗子藥,立刻就急了。


    想求救,卻因為他和弟弟同時掙紮起身,三個人撞到了一起,那把刀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不知道在哪方麵的力的作用下,插進了他媽媽的身體裏。


    他爸爸想出去找鄰居求救,但體力實在是支撐不住,就倒在了門口。


    說完這些,他也沒撐住,就去了。


    現在整個崔家,隻剩下了十歲的崔珍和八歲的崔瓊。


    她們倆本就吃的少,被搶救回來後,童佳還跟著鄰居們去看望了她們兩次,每次都在鄰居送給她們的湯裏,加了一些幫助恢複的藥粉。


    從容奶奶那裏要來的丹藥,當然不可能給外人用,可之前孟婆給她的那些,她還是很舍得給外人用的。


    在得知崔家隻剩下了兩個小姑娘的淒慘結果後,童佳其實後悔過,自己沒把萬能的解毒丹拿出來用。


    但得知崔家的兩個兒子還對崔璿拳打腳踢了一陣子後,她就釋然了。


    萬能的解毒丸隻有兩顆,崔家那麽多人,也不夠分。那些被耗子藥帶走的人,或多或少都是有自身的原因在的,童佳覺得自己沒必要因為別人的因果來懲罰自己。


    崔璿之所以會做出玉石俱焚的選擇,應該就是被兩個弟弟打毀了容之後,才會如此行事的。


    可悲!可歎!


    崔家這慘痛的教訓讓家屬樓的所有人都唏噓不已,每次上樓經過崔家的時候,心裏都毛毛的。


    他們這些外人還好,可崔珍和崔瓊出院後,還是得回來住。


    麵對那個屋子,姐妹倆晚上經常哭個不停。


    不知道是屋子裏有不幹淨的東西,還是她們睹物思人,總之,自從她們回來之後,就沒有一天不哭的。


    一天兩天的周圍的鄰居們可以體諒,可時間長了,誰都吃不消。


    大家又去找了領導,領導們也沒辦法。


    崔家隻有崔璿的爸爸上班,他是被自己閨女毒死的,不是工傷,也不是病死,撫恤金不會太多,房子給崔珍和崔瓊住,也已經是破例了。


    崔家在當地沒有親戚,同事們也不想去攔姐妹倆的事情。


    最後,隻能是領導出麵,清點了崔家的各項物品和存款,將這些東西和姐妹倆都送去了福利院,才算是徹底解決完了崔家的事情。


    崔家的人都不在家屬樓了,大家反而是一改之前提到崔家就三緘其口的樣子,談論得頻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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