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平回去後,應該是把童佳說的事情給上麵匯報了。


    當天晚上,說好等著在辦公室再見麵的趙大姐,又再度來了旅店。


    她拉著童佳的手,好幾次都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但直到離開,除了說:“你耐心等待審查結果,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童佳覺得趙大姐的行為很反常,就找留下來陪自己住的小蘇詢問。


    小蘇說:“我也是第一見趙大姐這個樣子,以前隻有收到她外甥女來信的時候,才會這樣的。”


    “外甥女?”童佳問。


    小蘇說:“是啊。趙大姐的丈夫犧牲得早,他們沒孩子。正好她姐姐姐夫又都不在了,基本上是她把她外甥女給帶大的。


    說是外甥女,其實就是閨女。”


    說完,小蘇又左右看了看,小聲的趴到童佳耳邊說:“趙大姐特別擔心人家說她外甥女是走後門才能成為紅區小組的組長的。


    所以,她以前都叫她外甥女勝男。她外甥女成了組長之後,就改成叫小袁了。


    她叫我們這些年輕人,都是小後麵加上姓。


    我估計,等你的審查通過之後,她也不會叫你童佳同誌了,應該會直接叫你小童。


    咱們這邊的領導都這麽叫,顯得跟咱們親。”


    童佳點頭,對於別人怎麽稱呼自己,並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沒想到袁勝男在蘇區是有背景的。


    雖然她和袁勝男的關係還不錯,也從來沒有拿她當過情敵。


    可在自己的身份問題上,到底是對她有所隱瞞的,不知道以後再見麵的時候,她會不會感到尷尬。


    得知了趙大姐和袁勝男是姨甥關係後,趙大姐對自己的態度轉變也就有了解釋。


    可能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在劉平和劉娜他們經過了七天的驗證審查,終於確定了童佳的身份後,給她安排了一份非常適合她,又不需要風吹日曬雨淋的工作。


    劉平還覺得有疑問,總是感覺有什麽地方是解釋不通的。


    就比如,童佳跟楊跡夏的偶遇。


    明明她當時是去西北執行任務的,回來的時候也是帶著任務回來的。但楊跡夏和郭新那邊給的反饋,都是她隻有一個人,什麽行李都沒帶。


    不對,帶了,隨身帶了很多金條,全都捐給了楊跡夏和郭新所在的根據地。


    對於這一點,童佳給出的解釋是:“袁姐應該知道,當初我是帶著樂樂一起去的。


    去的時候我們倆在昔陽被人販子給盯上了,本來以為甩掉了就沒事了,但回津門的時候,昔陽站那裏還是發生了意外事件,要挨個兒審問。


    當時我身上帶著需要交給袁姐的東西,不敢接受他們的審問,就跟樂樂約定走小路,在娘子關匯合。


    我的目標比較大,就算扮老扮醜又裝瘋賣傻,也很容易被人盯上。


    我怕自己帶著那些東西容易被人搶,就把那些東西給了樂樂。


    他本身就說不了話,又裝聾扮慘,之前也有過乞討的經曆,大部分的人都不願意讓他靠近自己,東西在他那裏,反而是最安全的。


    因為任務是保密的,我又是突然被楊跡夏的人給抓到他們那裏去的,一開始還以為他們是土匪,自然是什麽都不敢提。


    這也是最後,明明他們答應了要送我去車站,我卻不辭而別的原因。


    畢竟一送我就會見到樂樂,好多事情就瞞不住了。


    我又不能主動去暴露自己要執行的任務,又擔心瞎話編不圓,隻能早早離開了。”


    劉平想從童佳的話裏找出漏洞來,又總是感覺,好像哪裏都是漏洞,但偏偏又都能解釋得通一樣。


    而且,其他都不看,就看她給楊跡夏和郭新所在的根據地捐的黃金,她對組織就是有貢獻的。


    不能拿她當犯人一樣的審,隻能讓她幫忙解答疑問。


    劉娜看著弟弟想找茬,卻無從找起的樣子,輕輕微笑了一下。


    她說:“劉平,你想辦法去跟樂樂溝通一下,我還有個比較私密的問題要問童佳同誌,你在這裏不合適。”


    童佳不擔心他們去問陶均樂,兩個人早就套好詞了。


    要不是陶均樂不能說話,也不能體現出認識很多字的樣子。


    說不定,按照他的聰明才智,還能從劉平那裏套出很多事情來呢。


    所以,在聽到劉娜的話後,童佳非常坦然的讓陶均樂跟劉平出去。


    一直在觀察童佳表情的劉娜和小蘇都沒有在她的臉上看到任何一絲驚慌的神情,心底裏對童佳的信任也多了幾分。


    就連劉平也在連比劃帶寫字的跟陶均樂溝通完後,感覺是自己敏感了。


    尤其確定了陶均樂就是個父母雙亡的乞丐,跟童佳沒有絲毫的親戚關係,隻是在童佳被楊家刁難的時候給童佳解了圍。童佳就一直把陶均樂帶在身邊,當親弟弟來照顧這件事情,讓劉平徹底摘下了他對童佳的有色眼鏡。


    劉平和陶均樂出去後,劉娜坐到了童佳身邊。


    她問道:“我跟小袁聯係過,她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後,表示願意替你擔保。


    你能不能告訴我,當初為什麽沒有把你真實的身份告訴她呢?”


    “怎麽告訴她呢?劉姐。


    按照組織裏的關係,她是我的上級,我是她看好,並發展支持的新人。


    按照……按照私人關係,我是明媒正娶的原配,她……


    樂樂說,楊跡夏拜托他給楊家送信的時候,身邊就站著袁姐。


    也因為樂樂見過她,所以她在我宿舍養傷的時候,我就知道她的身份。


    一開始確實心裏不舒服,但看她真的是為了自己的理想不顧自己的身體健康和生死。


    最初的那點兒埋怨,也變成了對她的崇拜。


    在組織裏,我敬重她。可在我……榮欣桐、楊跡夏和她的這段關係裏,我同情她。


    其實,我和她都沒有錯,錯的人隻有那個優柔寡斷的楊跡夏而已。


    說出我的真實身份,除了讓她覺得愧疚,影響我們之後的正常相處之外,對於我的成長和任務的執行並沒有任何幫助。不是嗎?”童佳斟酌著給劉娜分析道。


    還有一句話她沒說,那就是她不止一次的感覺到袁勝男對於自己的真實身份是有所察覺的。


    可能,她也擔心有些話說開了,以後兩個人不好相處,才會裝糊塗的吧。


    不然,一向那麽小心謹慎的袁勝男怎麽會願意幫自己來擔保身份安全呢?


    就這樣,童佳經過了蘇區政府組織的身份審查,在小蘇的帶領下去了趙大姐的辦公室。


    趙大姐一看到童佳,就十分熱情的走上前去跟她握手,將她拉進自己的辦公室裏。


    她說:“小蘇,去倒杯茶來。”


    “不用,不用,喝水就行。”童佳知道現在蘇區的條件並不好,茶葉是好東西,十分難得,除非是貴客,領導自己也不會拿出來喝的。


    自己才來到蘇區,這點分寸她還是能拎得清的。


    本來她想直接拒絕,可又猜不到趙大姐會跟自己談多久,最後還是覺得需要一杯水準備著,有些問題不知道怎麽回答的時候,端端杯子化解尷尬也是好的。


    趙大姐把童佳拉到木頭長椅上坐下,自己也沒有回自己的辦公位置,而是坐在了長椅的另一側。


    她說:“小童啊,我看了劉平交上來的關於你的審查報告,你這一路是真不容易啊!


    其他的我就不多說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我也不好摻和,全都交給你們自己解決。


    就是你的工作問題,我覺得可以適當的調整一下。


    不知道你是什麽意思?”


    童佳接過小蘇遞過來的缸子,跟小蘇道過謝後,才麵向趙大姐,問道:“大姐,您看我這也是第一次進您辦公室,之前對於組織上要給我安排什麽工作也是一無所知。


    是不是要調整,調整成什麽崗位合適,我都聽組織上的安排。


    我的工作經驗雖然不多,可我有充足的決心和毅力。


    不管組織上交給我什麽工作,我都會努力去學習,並認真去完成的。”


    先把自己的決心和姿態擺出來,後麵的事情就好說了。


    果然,趙大姐聽了童佳的話後,十分滿意。


    她說:“之前小袁跟我說,你是北洋大學的學生,身邊又帶著一個不能說話的弟弟。我就給你安排了一個整理資料的工作。


    你識文斷字的,又懂外語,這整理資料的工作之間固定,還方便你帶弟弟。


    可是……看了你的審查報告後,我覺得不能就這麽荒廢了你的能力。


    我看白區的軍官都非常欣賞你的化妝能力,連哄帶騙的也要高薪聘請你,咱們也得好好的運用你的這個技術。”


    童佳猜測道:“趙大姐的意思是……也讓我在咱們這邊教化妝?那些化妝品……”


    趙大姐擺擺手,說:“我知道你在白區用的那些化妝品很貴,咱們這邊不好買。


    可越是條件艱苦,咱們就越需要去想辦法去克服這些困難,迎難而上不是?


    你別擔心,我不是讓你想辦法造出便宜的化妝品來。


    我的意思是,想讓你加入咱們蘇區的文藝宣傳隊。”


    “文藝宣傳隊?”童佳詫異的問道。


    趙大姐頷首,說:“改編之後,咱們蘇區就成立了專門的文藝宣傳隊。


    創作出了像是《收穀》、《兩個麵孔》和《二羊大敗七溪嶺》這樣優秀的紅色話劇作品,對於鼓舞蘇區戰士們的鬥誌和激發教育蘇區人民群眾都做出了巨大貢獻。


    小童啊,你是大學生,又是學習曆史的知識分子。


    不管是曆史知識、文化水平,還是你這模樣,放在咱們蘇區應該都能說是數一數二的了。


    你加入文藝宣傳隊,不但能教著宣傳隊裏的那些隊員們化妝,還能參與到話劇劇本的創作和演繹中去。


    這一舉三得的事情,可比枯燥的整理資料對咱們蘇區政府的貢獻大。


    就是……就是你加入了文藝宣傳隊後,可能會忙得腳不沾地,到時候你帶著的那個樂樂……”


    “趙大姐,我可以帶著樂樂一起去文藝宣傳隊,他很懂事,不會影響我工作的。”童佳擔心趙大姐不同意她帶著樂樂,著急的就想站起來表態。


    才半站起來,上半身就被趙大姐給按了回去。


    趙大姐拍了拍她的手,說:“我不是說不讓你帶你弟弟一起過去,隻不過……隻不過這個住宿方麵,你們姐倆得分開住才行。”


    “分開住?”雖然是疑問句,但童佳的語氣卻平靜了下來。


    之前是條件所限沒辦法,她和陶均樂必須住在一個房間裏。


    其實她也想過好幾次等以後條件好了,要跟陶均樂分開住的。


    就算他的外表隻是小孩子的模樣,但內在也是青春期的孩子了,很多事情不能不注意。


    所以聽到趙大姐的話後,她反倒是沒有那麽激動了,現在她隻想知道是怎麽個分開住。


    趙大姐說:“你從家裏出來這一路也經曆了不少,去了不少地方了。來到蘇區的時間也不短,相比能夠看出來咱們蘇區現在的條件還比較艱苦。


    小蘇她們這些小同誌都是住大通鋪的,文藝宣傳隊那邊也是這樣。


    你弟弟畢竟是男孩子,雖然年紀小,可是其他女隊員也不太願意接受。


    所以呢,對於你弟弟的安排,我有兩個提議,你斟酌看看哪個合適。


    這一呢,就是讓他跟你一起去文藝宣傳隊,你跟女隊員住,他跟男隊員住。


    時間長了,耳濡目染,說不定這孩子還能跟著文藝宣傳隊裏的那些同誌們學到一技之長,對他和對你來說,也未必是壞事。


    當然,因為他不能說話,一開始跟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溝通起來,可能會有困難。


    你要是不放心他跟著男隊員住,也可以讓他來跟著我住。


    我現在就一個人,雖然宿舍的房間小一點兒,但多一個孩子,也還是住得下的。”


    童佳思考了一下,說:“趙大姐,這畢竟是樂樂的事情,我想先跟樂樂商量一下,征求一下他的意見可以嗎?”


    趙大姐聞言,明顯愣了一下,隨後反應過來,說:“當然可以。這個事情也不著急,等你的工作確定了,才是解決住宿問題。


    你現在去爭取樂樂的意見,是不是就表示你對你的工作安排沒有意見和不滿了?”


    童佳說:“工作嘛,我是革命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我的工作,一切都聽組織的安排。”


    “那行,我現在就給你寫報到證,三天之後,你去報到。到時候,一起給你們解決住宿問題。”趙大姐見童佳答應得那麽痛快,十分開心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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