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州藩的大名接到碼頭上傳來的消息的時候,正在庭院中聽著扮作葡國商人的傳教士傳教呢。德川幕府雖然定下了鎖國令,其中的一條就是不允許基督教傳教。但是,長州藩一向遠垂在外,這一任的長崎大名又是出了名的荒唐,喜歡各種各樣的奇巧之物,尤其喜歡和西方來人混在一起,對著國政陰奉陽違是常有的事情。


    德川幕府那邊看他至少在明麵山考慮到了幕府,沒有直接將其置於一邊不顧。再者也實在是鞭長莫及,動一個大名的影像太大,容易引起其統治的動搖。幹脆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去了。


    聽說是碼頭上有信,他再不情願也停下了聽那西人傳教。畢竟碼頭上的貨物來往才是他現在能夠奢侈度日的重要進項,必須要鄭重以待的。


    這些天隔壁國的打了起來,來做生意的商人變少來了,他正不高興呢,這是又有什麽事情了?


    懶洋洋的長州藩大名在看到來人手中的繳文的時候,整個人都清醒了。這時候的漢字在倭國還屬於貴族才能學習的內容,這個大名的名聲雖然不大好,但是才學還是有一點的。他在看完了繳文的內容的時候,冷汗直接就下來了。


    一把揪住了將繳文送進來的僕從的領口,大名直接喝道:“送繳文來的那個人呢!”


    僕從見大名這麽緊張的樣子,哪裏敢說這樣的小吏不敢讓其汙了您的眼睛,要不是領口還被揪著,隻怕就要趴伏在地上了。


    幸好外麵的那個小吏眼看著碼頭上的那一支船隊不同以往,畏畏縮縮地躲在大名府的門口不敢離開,否者就算是大名親自追出來,也找不到人。


    聽那個小吏前言不搭後語地把事情給說了,大名的臉色陰沉地幾乎能擠出水來。天知道,他顧忌這是在大庭廣眾治下,這才沒有罵出聲來。


    江戶那邊的一群白癡,怎麽就幹出這樣的事來。這一段時間他隻知道對麵重新起了戰火,是以來往的商人變少。但是對戰爭的情況一點都不了解。隨著來長崎的國中商人變少,他的消息也滯後了不少,根本一點都不知道那邊的戰爭已經結束了。


    並且,德川幕府還拒絕了對麵皇帝對於遣使臣覲見的要求。


    他們以為那是朝鮮國王,可以任由他們欺負嗎?長州藩的大名氣得心肝疼,那是中國皇帝,還是開國皇帝!東邊的歷史上哪個開國皇帝能讓人這麽侮辱,他們以為將話說得好聽一些謙卑一些,那就不是侮辱嗎?


    就算那個國家已經不復唐國的舊時風光,想要收拾他們還不是綽綽有餘。


    就這一點看,這個長州藩的大名並不是像他們倭國中傳說的那樣荒淫無道,至少比現今的德川幕府有一些腦子。


    不過,他再有腦子也沒有用。德川幕府照樣將他視作傻子,一無所知的他們這時候正為了拒絕了‘日落國’‘無力’的要求大開宴席,互相吹捧呢!


    原來是他們戰戰兢兢地等到現在,眼看著登基大典都過了那麽長的時間,也沒見那邊對他們的呈表做出什麽反應來,隻以為那邊果然因為戰爭的泥淖,正忙著休養生息,根本沒有空閑來找他們的麻煩。


    危機過去,可不是歡喜,甚至還有些歡喜過頭了。


    可憐那長州藩的大名一邊遣人快馬加鞭的將繳文給江戶的那些蠢蛋給送過去,一邊換了一件更加正式的衣裳急匆匆的就往碼頭上趕去。就在換衣服的空檔裏頭,還要下令命聚齊武士,以往不備。


    大名府離著碼頭的而距離並不遠,這時候他也不幹用風雅的牛車了,而是套上了珍藏的寶馬,一點時間都不敢浪費。


    當到了碼頭上,這個大名的心瞬間沉了下去。他擁有著這個國中唯一的對外港口,他的見識想來是要比國中的大多數人都要強的。但是,便是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高大的船隻。


    他幾乎瞬間想起了記錄中前明之時,那可怕的船隊。行駛在海麵上沒有一個國家敢直攖其鋒,他雖然隻是在典籍上看到隻言片語,也曾控製不住自己地想像過,若是他也能有這樣的一支船隊,是不是整個世界任由他去,不必再擠在這個小小的長州藩,聽著江戶那邊狗屁不懂的愚蠢政令。


    這個大名怎麽也想像不到,有朝一日,他會親眼看見這樣的船隻。隻不過,這個船隻帶來的不是喜報而是死亡。


    這時候,洪銘澤已經帶走了大部分的船隊。被大名帶在邊上的那人看見了,就咦了一聲。


    “可有哪裏不對?”大名大概還是第一次對這樣低賤的小吏和顏悅色,這把那人給感動得厲害。


    之間那人拱肩縮背地一邊彎腰行禮一邊道:“小人看著這船隊比之前的要少了很多。”


    這個姓島津的大名既然喝西人走得近,手中自然有著千裏鏡,這一會兒也帶了過來。他聽那人這麽一說,舉起千裏鏡來一看,隻見入目可及之處,有一支更加龐大的船隊向外行去。


    在看到那一支船隊的瞬間,他嚇得一下子收起了手中的千裏鏡,原本他以為眼前的船隻已經很大了,沒想到剛才離開的更加威懾人心。


    他知道那一支應該是主力水師,向著江戶的方向去了,心中不祥的預感不由更加的強烈。勉強定了定神,他整了整衣衫,甚至為了表示恭敬,在靠近碼頭的時候,他還從車上下來步行。


    江戶那邊自尋死路他管不了那麽多,還是先顧著自己罷!


    留下來的參謀姓林,名晉源,一聽他的姓名就知道此人是林瑜莊子上的出身。這些人自小接受林瑜的教育,無論是對國家的忠心,還是個人的才能,都堪稱翹楚。同樣的,他們也繼承了林瑜的對外理念,即國人才是他們保護的對象。像對待倭人,就算他們再怎麽謙卑有禮,為了國人的利益,那也是可以犧牲的。


    所以,當島津大名點頭哈腰地用著通順的漢語和他說話的時候,他麵上一頭笑,背地裏卻早就已經將行動的暗號發了出去。


    無論是林瑜還是這個參謀,都從來都沒有想過隻攻打了江戶一地,教訓了德川幕府就夠了。


    所以,在糧草先行之前,行動地更早的是留在了北州的探子。他們早就跟在商人的身邊,混進了長州藩。甚至,這些商人都還不知道自己的身邊有來自朝廷的暗子。


    就像是林瑜對他們的培養那樣,這些人還是挺全能的。不敢說樣樣都會,但是做一個護衛卻綽綽有餘。


    這些人挑選商人也是有講究的,就比如說現在的這個黃姓商人偷偷地從紡織廠那邊打聽了關於蒸汽機的機密,準備賣給長州藩的島津大名。


    盡管他連那個叫做蒸汽機都不知道,隻知道有了那個機器,就可以大幅度的提高生產效率。這不是他賣得重點,重點是紡織廠的那些多股紡織機,這個可不比連名字都不清楚的蒸汽機,而是拿到了貨真價實的圖紙的。


    北州的暗子已經盯了他很久了,就在要抓捕的前夕,本部傳來消息,說是需要潛進倭國。這些暗子一合計,可不正好廢物利用一把麽,這才有了黃姓商人多活的這一段日子。


    這個黃姓商人在長州藩常來常往的,又是大名府上的尊客,他可不像是其他的商人一樣必須住在坊內不被允許隨意走動。暗子們藉由這人,在長州藩的行動也基本沒有收到多少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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