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化府的總體來說已經趨於和平,失地農民在林瑜用計刮出孫家的資金之後,也能得到暫時的喘息。而這些農戶也不愁沒有活幹,事實上,常家買下了那麽多的地,還不是要這些人去耕種的。


    隻是比起以前的佃農來說,林瑜定下的大農莊似的規矩更加嚴格一些。並不叫他們隨便種莊稼,甚至連前期土地的酸鹼預製,都有從姑蘇莊子上調集來經驗豐富的老農指導著一步步進行。


    相比於佃農,其實這些人更像是後世的工人。


    佃農還需要從地主的手裏買苗種,後期長出來的莊家如何全靠自己的打理。交了地主的租子、苗種甚至於農具使費,交了官府各色各樣的苛捐雜稅,剩下的才是自己的。


    其實還是自負盈虧,並且被剝削得很嚴重。


    而如今,這些農戶隻管按命令辦事,也不要他們自己買苗種,農具也有三家提供。他們隻管每月裏拿薪資,三餐都給包了。林瑜不能說這些新轉變過來的工人就一定比自耕農要好。但是,至少現在看來,對比以前快要活不下去的境況,林瑜定下的條件已經是一條意想不到的好出路。


    總之一個個磕起頭來半點都不打折扣,在他們的眼裏,大約林瑜已經要和天上的神仙差不多了。


    而他在白苓他們到了沒多久之後,就接到了福建巡撫邀請,前去建平府參加他主持的文會。


    原來,因著牛痘,今上竟降下不世之隆恩,加試恩科一次。原本,今年就有院試,如今不必再多等一年。隻要院試的歲試過了,就可即刻參加大比,不必在等一年。


    因此這一回,整個行省的大小秀才們紛紛收拾了行禮,趕往提督學政所在的建平府。一時間,整個建平府府城文氣濃厚,四處看得見身著文士衫的學子們。福建巡撫瞧著熱鬧,大發雅興,廣散泥金帖,邀請眾多學子們參加文會。


    本就是林瑜發現的牛痘才有了這一屆的恩科,巡撫自問是個雅人,真是漏了誰都不能漏了這個少年知府。再者,巡撫前年上任,是以隻聽說個這個常大學士口中‘天下風流十分,他獨占八分的林懷瑾’,卻從來都沒有親眼見過。如今正好有機會,何不請了他來同樂?


    說來也叫人感慨,就在三年前,林瑜自己剛剛過了院試。如今他卻已經是一屆知府、正四品的官員,算是半隻腳擠入高官的行列了。


    林瑜並不喜歡這樣的交際,隻是以前讀書的時候倒可以借著林如海的光不去什麽文會、踏青、賞花之類的。現今雖未成家,但也可算立業,林瑜倒不好推脫這樣的場合了。


    不過,比起以前帶著一大群的士子之中來說,需要林瑜應付的也就是比他高一些的官員,還算是清淨一些。


    至少,像以前那樣看不懂眼色跑來挑釁的蠢貨應該是沒有了。


    林瑜問過白師父,知道他沒什麽心思去這樣的場合,就下令帶上了本府寥寥幾個的秀才,叫他們跟著他一道,在官道上走,也安全一些。


    這其中,就包括了孫進才。


    比起其他秀才一水的歌功頌德,孫進才隻覺得自己是捏著鼻子才不得不跟著林瑜。


    要不是現在家裏為了土地還有甘蔗,已經沒有多少餘財可供他另雇鏢師護衛,他也不至於淪落到和那些窮秀才一起跟著林瑜下場。


    他盯著中間的一頂華蓋朱輪馬車,眼神陰冷。現在他在家裏頭的威信失去了一大半,父親也不大願意和他說生意上的事情,他隻有在這一場的考試中過了歲試,並一道過了鄉試,得了舉人之名,這才算是重新站穩了跟腳。


    這時候,他倒是想不起這一場恩科,還是為著林瑜才有。


    而林瑜的馬車裏頭,也在說著孫進才。


    “小生還道這人再不敢出現了,沒想到此人皮厚心黑至此。”聶桓將自己的文章送到林瑜的麵前,感嘆道。他就是配合著柳秋池演了一場戲,將孫家騙過去的那一個書生。


    後來見他心性著實不錯,林瑜就喚了他過來,親自粗略地說了說孫家的打算。至於現在孫家的境況,聶桓不是什麽傻子,接觸的又是府衙裏頭的人,稍微一打聽就知道了,林瑜也沒有刻意的隱瞞。


    林瑜一目十行地看著他的文章,冷不丁地問道:“你倒是不怨我?”


    聶桓一僵,道:“知府大人何出此言?”


    林瑜執著硃筆,將他文章上不合適的地方勾了出來,又在寫得好的地方圈上一個圈。比起一開始滿麵的紅勾勾以及少有的幾個圈圈,現在各占一半的情況也看得出聶桓是真的花費了很大的心思,沒有浪費林瑜給他的機會。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林瑜擱下筆,接過白苓遞過來的清茶喝了一口,道,“不必在我麵前裝傻,那可真的不怎麽聰明。”


    聶桓這才知道林瑜是真的心中都有數,不免嘆道:“小生沒有打什麽壞心事,隻是在大郎——就是罵了您的那個粗漢——被明正典刑之前,小生想辦法見了他一麵,他說,知府大人是個難得的好官。”後來,林瑜張榜招人,聶桓就上前揭榜,也不計較自己做得大多都是原本吏目的活計,順利地被留了下來。他想起自己那個粗莽的鄰居,眼眶有些微濕,“隻是小生無能,沒能給他送上一頓斷頭酒。”


    林瑜點點頭,道:“我知道你沒打什麽壞心思,要不然你以為你能安穩到現在。”將手裏批改完的文章還給聶桓,他淡淡地道,“我聽他說,你自小沒有娘,是大郎的母親將你一視同仁的照顧。後來,大疫興起,也是你們三人相依為命,直到他為了活路,陷阱白蓮教那個大坑為止。”


    想起了舊日的時光,聶桓慘笑一聲,道:“他還與您說了這個。他說得沒錯,大郎的娘就是小生的娘。同樣生了天花,大娘卻沒有熬過來,小生恨不能代大娘去了。”他自小接受大郎母子的照顧,後來他想念書,是大郎想方設法賺來了銀錢供他讀書。兩人其實比親兄弟還要親一些,也是為了照顧生病無力的他,大郎才會在暴民四起的時候,卷進了白蓮教這一攤渾水之中。


    聽了聶桓的話,林瑜搖頭道:“就算沒有你,白蓮教也不會放過這樣身條壯碩的漢子,並非全是你的過錯。不過,你能承他的請,就不算辜負了他一番心意。”他當然看得出眼前人的真心實意,“也不枉他給你說情。”


    聶桓眼睛一亮,正要說什麽卻想起自己在馬車之中,邊上都是人,忙壓低了聲音道:“這麽說,大郎是不是還活著!”他能見上人,用得自然不是什麽正道。若說之前,還是買通了兵士的話,晚上再去的時候,他是做好了劫獄的準備的。橫豎,就他們兄弟兩個了,到時候去哪裏過活不是活呢?


    隻是,那時候的典大郎已經被林瑜提出去了,他隻當是已經被拉出去殺了,心生悲痛之下,這才沒有鬧出大事來。隻是回去之後大病了一場,病好之後念著他說過的林瑜是個好知府,渾渾噩噩地就去揭了榜。


    “你以為你準備劫獄,真的沒人看見?”林瑜輕聲道,“是他給你求了情,念在你們兩個都有情有義的份上,這才把你給安全地送了出去。”整個府衙都在他的眼皮弟子之下,居然有個書生想要劫獄,要不是典大郎正好聽見子鼠的稟報,猜到是自己兄弟,恐怕聶桓可沒有現在的好日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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