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布利多很少有如此耗費腦筋的時候。


    他活了太多年,該見過的人不該見過的人都見過了。


    但像簡玉這樣難以應付、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巫師恰好是他最苦手的類型。


    他捧著糊了的福克斯,放在桌子上。那隻鳥兒再次燃燒起來,變成一攤灰燼,但不過幾秒鍾,一隻皺巴巴的雛鳥就又從灰燼中探出腦袋,看著簡玉的黑溜溜眼睛裏帶著依戀。


    簡玉新奇地看著這一幕,這才意識到它是鳳凰涅盤。


    “去年你見過福克斯了,不過這次很遺憾你不得不在涅盤日見到他。”鄧布利多的眼神仿佛具有穿透力一樣,“它是很奇特的生命,是一種不死鳥,能攜帶極為沉重的東西,眼淚能療傷解毒,而且極為忠誠。”


    他微笑著招了招手:“福克斯,過來——”


    他的笑容突然凝固在了臉上,因為這隻新生的“忠誠”鳳凰掙紮著,用稚嫩的雙腿和翅膀支撐起身子,發出清脆的鳴叫聲,朝簡玉的方向艱難地挪了過去。


    如果兩人聽得懂鳳凰的語言,就會明白它是在喊著“媽媽!”


    “呃......”


    簡玉抱起撲進她懷裏的福克斯,把它的身體換了個方向,好讓它找準自己的主人鄧布利多。


    但它不滿地衝鄧布利多鳴叫了一聲,把嫩黃的鳥喙搭在了簡玉手心裏。隨著簡玉退後的動作,它不斷地靠近她,叫聲越來越急切,身體朝著她所在的方向不斷轉動。


    “或許...您聽說過雛鳥情節?印隨行為?”


    後麵這兩個詞是用中文說的。


    “雛鳥什麽?”鄧布利多用一種笨拙的語調迷惑地複讀,“這是你的天賦嗎?”


    他的記憶突然回到了去年禁林,那些獨角獸同馬人與她無比親近的一幕。


    有一些人會受到神奇動物的喜愛,比如他很喜歡的學生紐特·斯卡曼德。


    但那並不是完全天生,更不如說是對神奇動物的愛被雙向感知到後的回饋。


    而在簡玉麵前,這些神奇動物卻是主動的,單向的靠近她......


    ——這是多麽驚人的天賦!


    如果讓簡玉得知他的想法,一定會說:


    不,這不是她的天賦,這是福克斯的天賦。


    “您先前的涅盤日,是否都和它獨處呢?”


    鄧布利多回憶了一下,點頭稱是。


    簡玉詭異地沉默了一下,真心實意地建議:


    “以後的涅盤日,您最好都同它單獨在一起,別讓它看到別人了。”


    鄧布利多糾結了一會兒,一隻手按了按歪曲的鼻梁,這才打算拐回正題:


    “好吧...感謝你的建議,我會寫信問問我的一位朋友的。”


    他雙手交疊,十個手指的指尖碰在一起,端詳著簡玉:


    “我還是得問問你,玉,你有沒有事情願意告訴我...任何事情。”


    簡玉懂了,這是想讓犯罪嫌疑人進行一些最後的辯解。


    而鐵證如山的情況下,無論嫌疑人說些什麽,通常結果都不會發生大的改變。


    不如什麽都不說,還能讓這位校長快速走程序把她開除!


    “沒有。”她堅定地搖頭,“什麽也沒有,先生。”


    鄧布利多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他並不打算就這麽放棄詢問,接著開口:


    “你要知道,能對幽靈造成傷害的魔咒極少...你對此有所了解嗎?”


    簡玉又懂了,因為自己恰好能通過上香的方式對幽靈造成改變,因此尼克的遇襲使她遭到了懷疑。


    “我不清楚這是怎樣的魔咒。”


    她咬定了自己一無所知,鄧布利多連續換了幾個問題都沒有得到答案。


    他用一種疲憊而複雜的目光看著她,簡玉說不清那是怎樣的眼神。


    他似乎放棄了繼續詢問,開始講述一個故事:


    “50年前,密室曾經被打開過,有一個學生死去了,化為了幽靈——”


    “當時人們認為的凶手被開除了......”


    話音落下,鄧布利多眼神中帶著些許希冀,詢問簡玉:


    “聽了這個故事,你有什麽想法沒有?”


    簡玉並沒有想法,她唯一想到的就是現在她是頂罪的凶手,並且很可能被開除!


    “好吧...既然你堅持的話...”


    鄧布利多眼中的希冀滅了下去,轉頭看向桌上放著的,那頂被火燎成黑色的分院帽。


    “很抱歉,我得做出一些重要的決定,玉。”


    那種顫栗又來了,是興奮的感覺!


    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聽到最終判決了!


    是停課,還是退學,還是開除呢?


    請速速宣布決定吧!校長大人!


    她幾乎是以一種熱切的目光看著鄧布利多。


    但這位年邁的校長卻轉過了眼神,看著分院帽的方向,有些不忍地說:


    “分院帽是戈德裏克·格蘭芬多生前使用過的帽子,融匯了四位創辦人的聰明才智,千年來一直用於分院,是極為珍貴的魔法物品。”


    “為此,我不得不給斯萊特林扣去50分,因為你對它的毀壞。”


    簡玉百思不得其解地出了門。


    不是,這啥意思啊?


    誰家好人做重大決定是給斯萊特林扣50分啊?


    不應該是當場宣布把她開除,然後叫她卷鋪蓋走人嗎?


    現在所有矛頭都指向了自己,怎麽還不開除她呢?


    是自己這個背鍋俠做的還不夠到位嗎?


    她沮喪地想。


    但這可是她距離被開除最近的一次了,她絕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她必須找出斯萊特林繼承人,商量一下這件事情。


    既然他們一個想要嫁禍給替罪羊,一個想成為替罪羊被開除...


    ——那他們倆一定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


    ......


    簡玉離開後不過幾分鍾,斯內普就出現在校長室內。


    “我假設您應該意識到這件事與她無關。”他冷冰冰地開口。


    鄧布利多卻站在窗前,背對著他,抬起頭來看著漆黑的天空,上麵掛著一輪明月:


    “西弗勒斯...你說一千多年的校史上,有沒有人曾經更換過學院?”


    斯內普的麵容扭曲了,他立馬想到了那隻說著蛇佬腔的波特崽子,隻感覺心肝脾肺腎都攪在了一起,讓他想要嘔吐。他用一種刻薄的聲音快速說:


    “我想哪怕問遍有史以來任何一位斯萊特林校長,都不會覺得把一個波特放到這裏會是一件好主意——”


    他嘶嘶噴著的毒液卻被鄧布利多打斷了:


    “不,不是哈利......他的情況與此不同......我想說的,是另一個人。”


    “有時候,我會覺得分院帽的決定太過草率......”


    鄧布利多轉過身來,卻驚愕地發現斯內普的麵容更加扭曲了,他幾乎是拿一種惡狠狠的目光瞪著自己,從牙縫裏麵擠出字來:


    “我花了那麽多時間...和精力...培養她,而你卻想直接奪走——”


    這位老校長尚未反應過來為什麽斯內普的反應如此劇烈,下意識地把未盡的話語說了出口:


    “她拔出了格蘭芬多寶劍,西弗勒斯。”


    斯內普的臉仿佛被重重打了一拳,五顏六色,神情不停的變幻,他咬牙說著:


    “這不意味著什麽——她屬於斯萊特林,毋庸置疑的。”


    鄧布利多仔細打量著他臉上變化的表情,卻突然笑了:


    “別緊張,西弗勒斯,我不會更改分院帽的決定。”


    “我們還是來說說這次的事情吧。”


    斯內普的臉色幾經變化後終於恢複了先前那副陰沉的模樣:


    “是有什麽線索嗎?”


    鄧布利多搖了搖頭,他巧妙地將話題拐去了另一個方向:


    “玉·簡...她每次出現的地方都非常巧合,不是嗎?”


    斯內普卻並不讚同他的潛台詞,他快速地說:


    “你在懷疑她...容我說一句,她隻是碰巧出現在那裏。”


    但鄧布利多卻否認了這一點,他走到椅子上坐下:


    “一次是巧合,兩次是巧合,但第三次第四次那就是預謀了。”


    “她一定知道些什麽,卻因為某些原因不願意說出來。”


    他將那把格蘭芬多寶劍放在兩人中間,示意斯內普看看這把劍:


    “我沒有告訴她,隻有真正具有格蘭芬多所特有品質的人,才能抽出它。”


    “我試圖以此給她一些壓力,好讓她透露一些事情,她卻什麽都沒有說。”


    斯內普遲疑著,他有些不確定鄧布利多的意思是什麽:


    “您的意思是——不會開除她了?”


    鄧布利多微笑著,藍色眼睛裏又恢複了往日裏的溫和睿智:


    “開除?我當然不會這麽做。”


    他拉開自己的抽屜,露出裏麵的一遝信件來。


    斯內普在他的示意下一封封看去,卻發現它們的署名來自於弗立維教授、斯普勞特教授、麥格教授、賓斯教授等等......幾乎所有的教授都寫來了信件。


    “他們都希望我能留下她,而斯萊特林的許多家長也強烈要求我這麽做。”


    “裏麵甚至有個別校董...”提到這個,鄧布利多露出了牙疼的表情,嘀咕了一聲,“真搞不懂,明明想把我免職,卻還寫信要求我留人。”


    “免職?”斯內普敏銳地抓住了關鍵詞。


    “是的,免職。”鄧布利多點了點頭,“因為學校遭受的威脅——我可能很快就不得不離開這裏了,西弗勒斯。”


    他的身體突然朝前探來,藍色的眼睛裏滿是認真和嚴肅,直勾勾地盯著斯內普:


    “她在一個人冒險,在做一些極度危險的事情,必須有人盯著她。”


    “在我不在的日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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