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前靈壽縣出了一樁人命官司,林枝的案子便被拖到了節後。


    柳縣令把蘇雲起和素娘兩位原告請到公堂上,謀殺未遂也是大案,應該給苦主一個交代。


    公堂上柳縣令先讓衙役呈上物證,是林枝打油用的瓦罐。


    林枝立即慌了,她不是叮囑過陳勇要銷毀瓦罐嗎?怎麽還出現在這裏?


    “認識這個瓦罐嗎?”柳縣令問油坊老板。


    “認識,八月十二那天這婦人拿著這個罐子來我店裏,讓我把罐子裝滿,當時我還問她怎麽買這麽多,她說每天熬夜做鞋費燈油。”


    油坊老板還拿出賬本,上麵記錄了一筆足有三斤燈油的買賣。


    “林氏,你買的油呢?”柳縣令又問。


    林枝強作鎮定地回答:“路上不小心灑了。”


    “這幾日並未下雨,若是灑了必定會留下痕跡,你說出位置,我派仵作去查驗,他可以根據痕跡估算出灑掉的油量,如果能對上我立即判你無罪釋放。”


    柳縣令不急不徐地說道。


    林枝額頭上沁出冷汗,她答不上來,因為壓根沒灑。


    “我…我記錯了,燈油被我送人了。 ”林枝顫聲解釋。


    柳縣令一拍驚堂木:“公堂上所言皆是證供,你前言不搭後語,蓄意擾亂公堂,當心大刑伺候。”


    兩個衙役一左一右站到林枝身後,手裏的水火棍不停敲擊地麵,發出讓人心煩氣躁的聲響。


    敲了足有半分鍾,柳縣令問道:“你認不認?”


    林枝咬著嘴唇不說話,因為腦子裏亂成一團,根本圓不了謊。


    “先打五大板。”


    柳縣令扔出一支令簽,衙役立即把人壓倒在地,水火棍高高舉起,帶著勁風落下。


    就在棍子要接觸到皮肉時林枝急忙喊道:“我認罪!”


    “認什麽?”柳縣令追問。


    林枝又沉默了,一旦回答了這個問題,她再也沒了狡辯的餘地。


    柳縣令抬手示意衙役繼續打,這次林枝沒吭聲。


    可棍子落在後腰的刹那她就繃不住了。


    疼,太疼了!


    捱過五棍子不僅皮肉裏麵筋骨也會受傷,她不想變成殘廢。


    還不如幹脆認了,反正她是借人家的東風,也沒造成嚴重後果,判刑不會太重。


    林枝老實了,後麵的審問變得十分順利。


    她把燈油倒在蘇雲起家和鞋坊之間,想引火燒死他們一家,動機是素娘的鞋坊越辦越紅火,自己生意做得一塌糊塗,她心裏嫉恨。


    林枝誣陷素娘一事更是板上釘釘,辯無可辯。


    很快柳縣令宣判:“罪婦陳林氏為搶奪生意誣陷東家,被解雇後懷恨在心,企圖引火燒死東家,按法典第十三條和第一百三十條,兩罪並罰,罰其徒三年。”


    三年?


    “我不服,我倒的油一點都沒燒著,憑什麽關我三年?”林枝表示不服。


    柳縣令對林氏的判罰的確從重從嚴了,他得表明保護士兵家屬的態度,而且他覺得被告也不無辜。


    “沒燒起來是原告及時發現火情並撲滅,跟你並無幹係,你還在公堂上狡辯,可見你沒有任何悔過之心,最後你存心毀掉不隻蘇氏一家,更是鞋坊所有女工的生計。”柳縣令條理清晰地說明重判的緣由。


    “大人英明!”


    “此等惡婦便是砍頭都不為過!”


    公堂外響起一片叫好聲。


    林枝咬咬牙,不能讓縣令改判,那就自己努力吧。


    “柳大人,我願意以銀代罰。”


    林枝說完許久沒等回應,她疑惑地回頭看陳勇站在人群中,好像他也是來瞧熱鬧的。


    “你快說話!”林枝催促道。


    陳勇心虛地移開眼睛, 不敢跟她對視。


    “你什麽意思?”林枝逼問。


    陳勇用眼神向自家老娘求救,他和林枝夫妻多年,實在狠不下心做壞人。


    陳老太把兒子拉到身後:“你幹嘛跟他過不去?自己錯了錯事,憑什麽拿我家的銀錢贖你的罪?而且你進了大牢,名聲毀了,把你弄回去,我們一家以後怎麽做人?”


    林枝錯愕不已,她懷疑自己被關出了幻覺。


    她的婆婆明明最疼她,整天誇她手巧勤快,是陳家八輩修來的好兒媳,她偶爾和陳勇有爭執,婆婆也都幫著她。


    “娘,你…”


    林枝才很出聲就被陳老太打斷:“我可不敢當你娘,你要是真想交銀子,就讓人帶話給你娘家爹娘,他們沒把你教好,應當應分出銀子!”


    陳老太語氣尖酸刻薄。


    林枝明白了,婆對她好是有條件的,她得對陳家有用才能得到好臉。


    沒用了人家會立馬會拋棄她。


    可她做鞋的手藝是嫁過來以後才跟素娘學的,收入全都貼補給婆家,娘家從沒得到好處,這次也是想讓婆家過得更好一點,憑什麽讓她娘家出銀子?


    林枝深吸一口氣:“你把我賺的錢給我,我自己交罰金。”


    她這些年她賺的錢幾乎都交給了婆婆,因為婆婆說年輕人大手大腳,拿著銀子什麽都剩不下來。


    陳老太哼出個鼻音,進了她口袋的銀子就是她的銀子,她才不往外拿。


    “好大的口氣,你女人家家的一共能賺幾個錢?那點錢早被你吃喝用完了,家裏的存銀全是我兒子日夜辛苦攢下的,跟你沒關係!”


    林枝紅眼看向陳勇:“你是不是打算留著銀子再娶?”


    張勇沒有回答,但表情早說明了一切。


    三年牢獄要交十兩銀子,可他再娶一個黃花大姑娘頂天隻要一半。


    隻要不傻,都知道如何選擇劃算。


    “你個不要臉的軟蛋,我事事為你著想,幫你賺錢養家,你為什麽這麽對我?就算不為我,你也為孩子想想,你怎麽忍心讓他們在後娘手下討生活?”


    林枝目眥欲裂,恨不得從他身上撕下一塊肉來。


    “再娶怎麽了?我兒還不到三十歲,難道讓他給你守著?你要是識相點,等你從牢裏出來,還能讓你留下做個偏房,到老也有兒子養老。”


    陳老太洋洋得意地說道。


    做了陳家妾,她依舊可以做鞋補貼家中開銷,最重要的是兩個兒媳互相製約,她說話才更有用。


    林氏又哭又笑,突然間噴出一大口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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