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暢瞪大雙眼嘴裏嗚嗚地拚命掙紮著。


    無奈身邊摁緊他的都是平日裏的酒肉兄弟,最了解他德行,愣把他製伏地紋絲不動。


    水檀出了心間一口惡氣,心情大好,單手托腮倚在窗欄之上淡定地裝13。


    賈玨依舊瞥了一眼人群的方向,有些不忍地掉過頭,拉了拉水檀的衣裳:“行了,得饒人處且饒人,也沒必要將他嚇成這個模樣。”


    水檀鬱悶地撅了撅嘴,正想出口叫停轎夫,便瞧見那轎夫扛著大刀自己轉過身來了。


    他轉過身盯著禦輦,支吾了一會兒,才吭吭哧哧地道:“皇皇上,他尿了。”


    水檀尚未反應過來,賈玨便一把推開了他,整個人趴在窗口處,樂嗬嗬地觀賞起來。


    水檀更無奈了,他這愛看熱鬧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啊。


    話說回來,水檀也沒有真的打算叫劉家一蹶不振,畢竟朝堂之上,新新分子正是與他勢均力敵的當口,現下鏟除了他,便又出來個一方獨大的新勢力,這也不是水檀樂見的。


    於是也沒多為難,揮手便叫那轎夫自己下去領賞了。


    劉暢得了自由,渾身大汗淋漓麵色慘白似鬼,已懵懵懂懂跪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了。


    華妃心中恐懼,跪在地上連恩也不敢謝。


    “華妃啊——”


    水檀微屈起腿調整了一下坐姿,不緊不慢地叫她一聲,緩緩道:“今日你家外戚為何如此放肆,大皇兒與二皇兒為了什麽原因打鬥,究竟是誰的不是,你我心知肚明。”


    他透過金黃的紗簾觀察華妃的反應,果然是一臉不甘與驚慌。


    自作孽不可活......


    水檀暗自無奈了一下,覺得與這樣的人完全說不通,倒不若一勞永逸來得好:“朕現下便明明確確地告訴你,日後不必有這樣大的動作了,即便是二皇兒當真不測,朕也會在各位王爺手下挑選合適的子嗣繼承皇位,今生今世,這個位置是輪不到賀兒坐了。”


    華妃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滿麵通紅目光如炬:“皇上!你怎麽能如此偏待賀兒?!莫說他是你頭一個兒子,即便不是,他也是你親生的啊!憑什麽一句話便將他所有的努力都抹去了?!”


    水檀雙手合十朝賈玨拜了拜,擠眉弄眼地表示自己要下去。


    賈玨偏過頭去嗤笑一聲,沒理他。


    水檀吐吐舌,對著鏡子整理好揉亂了的衣襟,敲了兩下側壁,便有宮人上前來伸手撩簾。


    水檀滿麵嚴肅厭惡地下到地上,背著手慢慢踱到華妃身前,沉聲道:“為什麽不考慮他,你當真是不曉得麽?水賀那個脾性,完完全全給你教養的不成人形。你自己去內務處翻翻賬冊,自七八歲始,因他的頑劣暴虐被打死的宮人們難道少了麽?朕要的是能治國安邦的名士,不是一言不合便吩咐侍衛拖人出去砍頭賞鞭子的暴君!


    華妃頹然垂下的麵上帶著滿滿的訝異,她斷然想不到皇上心中的帳子會在那樣遙遠的時候便深深埋下了,一時更是自亂陣腳無言以對。


    好半響,實在想不出主意來,華妃隻得強製自己逼迫出幾滴眼淚,將落未落掛在下睫,柔弱無依地微微抬起頭直視水檀,出口語調也變得輕輕柔柔:“皇上這些消息是從哪兒聽來的?即便賀兒他有這樣那樣微不足道的小毛病,也不能掩飾他千般萬般的好啊!賀兒他誠心好學、待人懇切、從不妄自尊大目中無人,在臣妾看來,實在是二皇子說不能及。臣妾從前分位低微,時常被胡貴妃欺淩打罵,百般折辱,連累著賀兒也是不受重視,幼年淒楚。好容易後來貴妃娘娘得了子嗣,放我們自由,臣妾不忍再讓皇兒清苦,寵溺一些,有錯嗎?!皇兒從不無緣無故打人,若是真的被他斬首鞭侍,那也定然是他們的不對!皇上!自己的孩子,你還信不過麽?二皇子母妃胡貴妃從來都是麵兒上溫馴,私底下手段城府不知道有多狠毒!龍生龍鳳生鳳,有這樣的母妃,二皇子他又能好到哪兒去?”


    水檀張著嘴沉默半響,腦額上一片黑線,心中苦悶不已。


    難道在他們眼裏,自己都是傻子麽?


    真討厭,為什麽大家都當自己傻子啊?難道是因為麵相?


    水檀摸摸自己的臉,更加生氣了。


    胡貴妃本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她手段陰險表麵溫馴,你又能好到哪兒去?


    胡氏無論如何,身家斷不敢同劉家相比,若說是才入宮來便被她百般欺淩,那隻有兩種原因:


    1、胡氏腦子長歪了,一點兒也不畏懼劉家在朝堂之上翻雲覆雨的權勢能力。


    2、胡氏與劉氏的兩個腦子都長歪了,放著好好的後盾不使用,逕自鬥得你死我活。


    除此之外,再無緣由。


    依照著華妃的性子,今日即便是自己明確說明了,她也定是會仍舊保持僥幸心理,那麽水壁勢必形勢可危。


    劉家人的手段,從來都是低劣而多樣,層出不窮。


    若是不做處置,依著華妃的性子,能放過水壁才是怪事。水壁一來孤身一人,無外戚可依。二來年歲尚小閱曆不夠,隻怕多少還是會影響到些。


    水檀為自己被人鄙夷智商暗抹一把淚,不願多說,更不想再包容這樣完全不知自身矛盾的人。拂袖一個轉身,便向身側的小太監吩咐道:“擬旨:月前果郡王獨子病逝,朕已聽聞,深覺悲痛。憐果郡王清苦終身駐守邊疆保中原安寧,朕經深思熟慮,現將大皇子水賀過繼於卿,以示安慰。”


    華妃顫抖著身子,聲嘶力竭地大吼了一聲:“不!!皇上你不能這樣!!沒有了賀兒,今後誰來繼承你的皇位?!!難道您打算日後都孤苦伶仃,連個守靈的人也找不到麽!!”


    這便是典型的口不擇言,華妃話一出口,立時後悔,轉瞬低下頭去嚶嚶啜泣,不敢多言。


    水檀停下步子哼笑了兩聲,沉沉道:“我便知道你是這樣的想發,你可真是和你爹一模一樣。”


    水檀轉過身看著她,決心不能留下這個隨時會翻天覆地的毒瘤,暗自想了一會兒對策,才一字一頓問道:“留在宮中,享你的榮華富貴;或者同你最愛的兒子一塊兒去邊疆,我準你另行嫁娶。你選擇哪個?”


    華妃呆愣地伏在地上,本能一般的思索利害:若是去了邊疆,那麽......邊疆多苦啊?沒有皇宮中的奇珍佳肴美酒瓊漿,沒有皇宮中的各式新裝稀有衣料,沒有皇宮中的.........


    她自始至終沒有注意到,思索了那麽多,唯獨不見自己口口聲聲愛在心間的大兒子。


    她抖擻了精神,覺得自己仍有餘地,抬起的頭也高昂了,連麵色也變得紅潤了些:”皇上,臣妾要留在宮中,邊疆太遠了,臣妾不想背井離鄉。”


    此時她已經不抱著保住兒子的念頭了,若是水賀過繼去,等到日後果郡王逝世,邊疆的萬千兵馬便唾手可得,何樂而不為呢?


    而自己,隻要安安心心地呆在皇宮,仍舊過著安逸平靜的生活,等待自己的兒子逼宮即位,僅此而已。


    華妃沒有看見自己身後一臉茫然呆愣看著他的水賀。


    那眼裏唯一的一點希望和渴求都熄滅了,隻沉鬱地猶如深潭,再無所謂的傲氣壯闊。


    水檀回到攆上,賈玨提著他的耳朵有些不滿:“到底是自家的孩子,你何苦將他逼到這番境地?我瞧他現在看去,都和水壁差不多了。慘綠慘綠的。”


    水檀搖搖頭,伸手取下賈玨的爪子,解釋道:“不是我要逼迫他,隻要他繼續呆在京中,劉家便定不會放他安生。他這般年紀就已經被挑唆成這樣,等到大了,還有什麽幹不出的?不如先將他丟到邊關,好生曆練,說不定日後還能成器些。”


    賈玨難受地皺起眉,總覺得如鯁在喉:“隻盼他經此一變,能認清楚誰是真心為他好的人,誰是假意圖謀利益之交。也是造化了。”


    水檀雙手環胸道:“他若是到了這個地步還是執迷不悟,我也隻能真的放棄他了。反正左右不缺他一個,若不是你要求,我也懶得想這個計劃。果郡王那一脈,是真恨不得絕了才好呢。”


    賈玨麵上帶紅,低頭喝道:“你倒是瞧清楚了這是誰的兒子。到了了還成了我的人情了?我就不信若他們是我生的,你能一眼想這麽多。”


    水檀趴到他腿上悶悶的笑:“那是自然,相公好大氣量,我還以為你今日會生氣呢!這個華妃從來不省心,我總擔心她要出幺蛾子。”


    賈玨摸摸他的頭安慰道:“你隻管去處理便是,不叫我知道,我也不會去管的。我這麽些年下來,還是聽到了不少劉氏的傳聞,這樣的人家,就是替天行道也不能繼續叫他猖狂下去了。”


    水檀沒再做聲,隻是抱著賈玨的腿暗自沉思。


    劉氏起源金陵,與四大家族同枝一氣,動了其中一家,便是全部元氣大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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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賈玨能夠明確表示不介意,也確實難能可貴,隻不過,水檀現下思索的可不是這個————


    “好相公,你答應我的賭注,什麽時候兌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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