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快停手罷!二皇子都出血了!!”


    “爺!可不敢再打,真要出人命的啊!”


    “爺!奴才方才瞧見有人去尋皇上了!若叫皇上瞧見了.......”


    賈玨遠遠聽見小太監們尖利嗓門嘶叫的聲響,微微皺了眉。


    水檀笑:“這些個狗奴才,全是捧高踩低陽奉陰違的,你瞧瞧他們勸的都是什麽話,也便能看出主子是個什麽德行了。”


    賈玨瞥他一眼,撩開麵前淡金色的紗帳,微微前傾了身子,眯著眼望去。


    禦輦慢悠悠地前行著,抬轎的侍從們也並不大著急,仿佛正在前方打架的,並不是尊貴的皇子一般。


    禦花園的景色是真美,柔和的日光自頭頂照下,輕撫過枝頭上碗大的不知名的花,這花盛開的姹紫嫣紅朝氣蓬勃,在寒風中微微顫抖著,與身旁素淨的臘梅交相輝映。


    賈玨餘光瞟到了些,心下便暗暗痛恨起水檀奢侈無謂審美消費來。


    禦輦慢慢近了,不遠處幾個著青灰色宮裝的小太監來回奔走也不知在忙些什麽,地上兩個人抱著扭打成一團,幾個侍衛們圍在旁邊,時不時的拽拉推搡一下其中一個人。


    賈玨凝眉細看。


    霍!


    二皇子水壁被壓在地上打得滿臉是血!


    賈玨慌忙叫了停,從禦輦上躍下奔到近前,一把拽住還在不停揮舞拳頭的大皇子丟到一邊,然後托起二皇子的脖頸取了帕子楷去多半的血跡:“喂,二皇子?還好麽?聽得到麽?”


    水壁嗆得咳了一聲,唇邊溢出濃稠的血漿,努力晃了晃腦袋。


    吐血了!該不會受了內傷吧?


    賈玨有些著急起來,拿著帕子的手往水壁膝窩處一托,抱起來便要去尋太醫。


    “慢著!”


    水賀從地上爬起身拍拍臀上的灰塵,肉呼呼的麵上一派的憤怒和咄咄逼人:“哪兒來的狗奴才!竟敢以下犯上冒犯本宮?來人啊!將他拿下!”


    周邊的侍衛們蹭蹭蹭地亮出了錚亮的刀劍,逼看過來。


    賈玨冷笑一聲,昂聲道:“屬下即便是奴才,也斷輪不到大皇子你來驅使,大皇子小小年紀何必如此目中無人心狠手辣?二皇子再怎麽不濟,好歹也是皇家的血脈,你一出手,便給打成了這幅模樣,微臣倒是不知,若將此事稟明了皇上,大皇子會落得個什麽下場。”


    水賀一下瞪大眼睛,憤怒地喘起粗氣大罵道:“大膽!本宮....本宮.....”


    賈玨一下打斷他,笑道:“大皇子見諒,‘本宮’乃是東宮太子自稱,大皇子尚未受封,還是不要自找麻煩的好。”


    還不待水賀反駁,邊兒上一個侍衛便挽起劍花大喝出聲:“好個牙尖嘴利的貨色!你且報上名來,叫我看看是誰家的門生敢如此放肆!”


    賈玨哼笑道:“我是哪家來的,你倒不必知道,我隻好奇你是哪家來的,看去比我還沒分寸些。”


    那侍衛瞪起烏溜溜的三角眼齜牙道:“我是哪家來的?說出來嚇死你!我是大皇子殿下的表兄,華妃娘娘外家兄長劉統勳獨子劉暢!還不快快賠罪道歉!?”


    賈玨瞧他那模樣連氣也生不出,憋著抽抽隻想笑。


    侍衛歪起一邊嘴自我感覺十分不錯地撩了把頭發,忽然瞧見賈玨憋笑的模樣,登時大怒。


    “好膽!”


    賈玨費力擺了擺手,道:“左右是一家的兄弟,在下奉勸大皇子還是做人留一線,二皇子無論如何是你的同胞兄弟,叫皇上曉得了,有的你吃不了兜著走。”


    水賀聽見提起水檀,似有些恐懼猶疑地顫抖了一下,轉過頭無助地去看方才那個侍衛。


    那侍衛運氣大喝道:“少在那兒大放厥詞!便是皇上當真曉得了,憑著我們娘娘身上的寵愛,又能出什麽事?”說著惡意鄙夷地瞥了一眼賈玨懷中的水壁,笑道:“至於你說同胞....嘿嘿嘿”


    又是一副笑而不語的模樣,可是心中想的麵上幾乎都掛了出來,無非就是————


    我們主子的地位,你懷裏那個沒法兒比。


    賈玨點點頭,神色從容淡定:“依你說來,便是在容不得二皇子存活於世,對也不對?”


    他不等那侍衛接話,朝一群人身後怒吼:“你這是在數烏龜麽?下來自己走兩步怎的了?!”


    水賀一下睜大眼,滿臉的‘死定了死定了’表情,半天不敢轉過頭去看。


    幾個侍從們倒是反應的快,回頭看到了金黃的禦帳,幾個呼吸便跪了一地。


    水檀懶洋洋的聲音從禦帳中傳出:“路三寶,叫個人抱二皇子去太醫院,悉心診治。”


    路三寶偏過身應了一句,自個兒蹬蹬上前走到賈玨麵前恭敬地做了個揖。


    賈玨點點頭,將懷裏的小孩兒遞過去。


    水賀有些慌忙地叫了句:“陸公公,父皇......”


    路三寶頓了一下,轉頭打量他一會兒,隨即搖搖頭,不耐的走開了。


    水賀胸肩一震,滿麵青白頹唐。


    水檀又在帳子裏歇了一會兒,賈玨走過去輕聲講了幾句話,水檀探出頭笑嗬嗬地答了。


    賈玨點點頭,便有身旁的小太監們圍上來扶他上輦,賈玨亦不糾纏,合作的躲進去了,正好落得清閑。


    先前的那侍衛一臉驚疑地看著賈玨的背影,拚命思索著究竟是朝中的哪一號人如此受皇上青眼,若能拿下,隻怕大皇子入主東宮一事,又添籌碼。


    隻能說有些人的思想便是與眾不同,理所當然的便會以為所有人都不會將他的目中無人與失禮放在心上。


    殊不知自己的一言一行,早已深入人心難拔起,隻是旁人不屑與之為伍而已。


    帳中


    賈玨一臉不可思議地提著水檀的領子,眼睛圓溜溜地一派驚詫:“你們家究竟是怎麽養孩子的怎麽養孩子的?!小小年紀竟能親手將弟弟打得口吐鮮血,我的天!你們不是將他扔到野狼群,叫他自己自生自滅回來的吧?”


    水檀寵溺地戳戳他額頭,道:“你也真是,什麽都能瞎想出來。水賀這個模樣,純粹是華妃嬌慣過了,使得他生性自私殘暴而已。不過像你說的,我們水家像他這樣沒腦的實在稀少,偏生又耳根子軟和,偏聽偏信。就憑他那腦袋,還整日做著我傳位於他的美夢呢!唉,若是當真如了他的意,隻怕不出三日,這天下便要改性劉氏了,我又不是真傻。”


    賈玨鬆開他領子,點點頭有些安慰道:“你說的也是,若你們世代都挑了這麽個人為政,那中原早該便是怨聲載道民不聊生了,哪兒還輪得到水檀這一代呢。”


    這樣想著,賈玨心裏就平衡了些,其實先前多半也是在糾結,自己一個活了兩輩子的,下手打架也不見得有人家小孩子狠辣。


    倒是水賀這個性子......


    賈玨歎口氣搖搖頭,果真是被教壞的啊,在這宮裏,有個識時務的娘親是多麽的重要。


    水檀心裏也惱火著。


    自己已經多年未曾踏足後宮,子嗣自然比旁人艱難些,唯二的兩個孩子,也是在與賈玨確定關係前得來的。


    這兩個孩子在水檀心中地位雖然沒有舉重若輕,但作為日後的繼承人,他自然還是抱了些期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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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這竟然便成了後宮妃子們橫行無忌的利器麽?水壁母妃胡氏也是外家顯赫,被連根拔起後胡氏鬱結於心加上後宮爭鬥,沒多久便去了。留下幾歲大的小孩子懵懵懂懂自己闖蕩,水檀看不過去時,中也會吩咐路三寶多照看著些,並不是全無感情的。


    水壁開智早,多半也是明白自己的處境,言行舉止大多小心翼翼不越雷池,所以外表看去總有些懦弱可欺的假象,其實不然。


    水壁此人城府自幼高深,即便是曾經被宮中不長眼的太監們欺壓時,也是能忍地叫人驚詫,不過到底年歲在那裏,偶爾也還是會犯些孩子錯誤,本性便不清楚了。


    倒是水賀與他完全兩個極端。


    他完全繼承自己母妃的刁蠻和愚蠢。


    說起華妃此人,也是世間奇葩。


    劉統勳一脈自先皇登基前便聲名顯赫,族中出過曆任三代太子太傅,朝堂之上有名望的官員,大多是劉氏門生,人脈廣闊權勢滔天且暗處蛛絲不斷。


    也是合該劉氏之禍,這樣的人家,三代後竟人丁單薄至隻餘獨女。


    於是更為寵溺嬌慣。


    使得此女小小年紀行事便橫行無忌,誰也放不進眼裏。


    劉氏心大,女兒出落了,便費盡力氣送到宮中,期盼能夠讓女兒一舉得男,再聯合劉家朝堂之勢,逼迫皇帝讓自家外孫繼位。


    至於抱了什麽心思,那便是路人皆知了。


    母族顯赫且自家子嗣凋零,水賀自小便被灌輸日後必然即位的思想,身邊又少有兄弟競爭,又是順位的長子。


    水賀太過順利了。


    順利到沒有了自知之明,順利到暗示自己已經是東宮太子的地步。


    今日做出這樣的事情,隻怕也是華妃授命吧?若是唯一的對手都不見了,那麽不論如何,自己為了皇位著想,也不會太過嚴厲處置唯一的子嗣,那麽這樣看來,能夠即位的除了他,便再沒別人了。


    隻可惜華妃太不了解自己的兒子,水賀可不是那種做事情會三思而後行的性子,聽了這些分析,大概最會實施的,便是如同今日這般親自動手吧?


    簡直太不聰明了啊.......自己又不是傻瓜。


    水檀氣的暗歎一口,轉而對攆外的隨行太監吩咐道:“去叫華妃來看看,這便是他教出來的好孩子。”


    小太監領命下去,臨行前偷偷瞥了眼跪在地上的水賀。


    已然麵白如雪抖若篩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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