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分家出來後,寶玉賈玨兩人便很少能見著賈蘭了。


    大多是因為朝廷事務繁忙,賈蘭入學科考也到了比較重要的時段,叔侄們時常無法碰麵。


    賈蘭生來便比同齡人粗壯些,不過十二三歲,看去便同賈玨差不多大了。


    賈蘭叫李紈推出來,有些靦腆地笑了笑,隨即便躬身十分禮貌地問候道:“蘭兒見過祖母,見過叔叔們,見過姑母。”


    王夫人看了心裏喜歡,便放下了手裏的花剪,抬手招了賈蘭過來,又抬起頭笑著看李紈:“不過這幾日未見,我瞧著倒比從前大了些。書讀到哪兒了?”


    賈蘭輕輕報出個名字來,王夫人雖聽不懂,也明白大約是學得很高深了,亦是十分滿意,點頭誇讚李紈教得好。


    李紈看去不大想說這個,抬頭看了看西麵兒的山巒,有些奇怪道:“咦?這個時辰了,老爺還未到麽?”


    王夫人起身將懷中的賈蘭送到賈玨身邊,招來了個候在亭外的婢子,吩咐她去催促一下,又看了看天色,突然想起:“是了,院子裏景色這樣好,難得也很是陰涼,不若今日的家宴就擺在這花苑兒中可好?”


    寶玉賈玨幾個聽了這話,紛紛附和說好,下頭的丫鬟們陸陸續續地便將席宴用得上的東西搬了來。


    賈政一到院子,便瞧見了門內的花亭內擺上了彩燭碗碟,他一貫愛扮個假正經,看到這些花道道,眉頭立刻便皺了起來:“這像什麽話?!國孝未過,便在府中擺酒賞花,若叫人瞧見了,可不是件兒小事兒。”


    大家也是知道若是想有個好心情今晚就不能與他對著來的,聽了這個,雖覺得有些煞風景,但也都乖乖任他說了,賈政自己教訓了一會兒,也覺著挺沒意思的,叨叨了兩聲,借著給他的台階兒便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大夥鬆了一口氣。


    哪知道賈政又哼道:“也就少了個孽障!鬧得一家人不得團圓,果真是上不得台麵的東西!”


    賈政罵人,一貫本著一針見血,不留餘地地原則,當下便叫同一張桌子的探春白了臉。


    探春嘴唇抖抖索索的,筷子也拿不穩了,看去實在可憐。她本就是庶出,雖一輩子要強,也不過圖著下人們口裏的“厲害”,長輩們嘴上的誇讚罷了,最最害怕地便是遭了厭棄,他與賈環原本同胞,這回賈環一走,最為擔驚受怕的非她莫屬,現下賈政不過稍稍一提,探春便有些坐不住了。


    賈玨看她可憐,有心打圓場,便起身安慰賈政道:“老爺何苦生氣?環哥兒現下參軍入伍,自然是有大誌氣的,等到時候得了軍功,不也是給老爺麵上爭光麽?”


    賈政這兩日無數次聽到過著論調,也有些放下了,方才不過隨口一提,看探春嚇成這幅模樣心中也挺不是滋味,聽了賈玨的話,便也沒有反駁,提著筷子準備吃飯。


    哪知道同桌的賈蘭忽然扯著賈玨的袖子問出句:“三叔,四叔當真是打仗去了麽?當將軍去了麽?”


    這話問的並不小聲,賈玨立即抬眼看了下賈政的反應,見沒什麽不對地,才輕輕回答道:“是了,你四叔去保疆衛土去了,他參軍殺敵,日後凱旋歸來,便是個大英雄。”


    賈政啪嗒一聲擱下手裏的銀筷,不屑地從鼻子裏哼出一聲。


    無奈賈蘭實在不會看臉色,聽了這個居然立即大聲表忠心道:“蘭兒日後,也定要去參軍上戰場,立了軍功當大將軍!”


    壞了!


    賈玨立即抬頭看賈政的反應,果然,賈政的麵色一下便漆黑地如同鍋底。


    賈政猛地拍案道:“胡話!好好地學問不去做,去和那些粗魯武夫打成一片?像什麽話!”


    賈蘭給他吼得一縮,當即便呐呐地想道歉,哪知道賈政竟然是將碗碟一推,起身便走了。


    “這.....”


    李紈有些惶恐地看著首位,轉頭向王夫人求助:“太太....老爺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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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妨。”


    王夫人夾起一筷子翡翠金絲卷,淡定的安撫她:“自從環哥兒出走,老爺便時常這般陰晴不定的,習慣了便好,不必放在心上。”


    李紈還是有些愧疚,拍著賈蘭腦額的手也使了些勁兒:“你沒頭沒腦地瞎說什麽呢?!你隻需用功念書便好,沒事兒說什麽當將軍?”


    昂著腦袋不肯認輸:“孩兒就是想當將軍!孩兒不喜歡文縐縐地念書,就是想打仗!”


    李紈更著急了,按著他的腦袋就要逼他認錯,賈蘭死也不從。


    “行了!”


    王夫人將筷子一派,嗬斥道:“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管教哥兒,等到回了院子,關起們來,沒有人阻止你!”


    李紈立即起身道歉,眼圈也快紅了。


    自從賈珠過世,李紈便再少能夠展顏了。賈母心中認定她克夫,連帶著賈蘭也不受重視,王夫人平日裏當她透明人,又是那樣的心性手段,平日裏即便有了委屈,李紈也不大敢與她訴苦,隻一個人忍著榮國府上下的白眼辛苦拉扯賈蘭。倒可憐了賈蘭,明明是正正經經的長子嫡孫,卻硬是應著賈珠的早逝成了連平常庶子地位也不如的境地。


    王熙鳳那樣的脾性,什麽事兒都要壓過一頭去,自己守寡本就多是非,不敢與她搶哪怕一點點的風頭。好容易二房分出了榮國府,王熙鳳不在了,自己才漸漸受了王夫人的重用,在新府裏地位亦是水漲船高......若這一切都回到從前的模樣,賈蘭該怎麽辦呢?


    賈玨看見李紈一臉惶恐坐立不安地模樣,多少也知道些她心裏的想法,順口便安慰道:“嫂嫂不必心慌,蘭哥兒誌向遠大也是好的,他願意做大將軍,你們又何苦強迫他去踏遠途尋黃金屋呢?”


    李紈心下稍定,聽了這個也忍不住辯駁道:“小叔好意我自然明白,可戰場上腥風血雨朝不保夕的,我....實在不忍蘭兒去受這樣的苦啊。”


    賈玨看她眼眶又紅了,也不由得有些心慌,連連擺手道:“不若這樣,二皇子身邊還少個侍讀,我明日進宮稟明了皇上,便送蘭兒進去,多少叫他學得些東西。”


    李紈有些不確定地問:“可....皇上哪兒就那麽好說話了?那可是皇子,我們這樣的家世.....”


    賈玨不知該怎麽解釋,有些尷尬:“這自然沒什麽問題,好歹....我救過皇上一命,這樣的小事兒,皇上自然願意買些麵子的吧,嫂嫂若是同意了,那我明日便去說。”


    李紈連忙拜謝。


    寶玉在一旁看著笑道:“好了好了,這不就皆大歡喜?玨兒”他又直直的盯著賈玨,“近來天氣快要入秋,你身子不好,自個兒可多注意著,別弄成林妹妹那付模樣.....說起林妹妹”寶玉撅著嘴道:“我倒是許久未曾見到她了,上一回見到,我還同她搗了一下午胭脂,隻是近來有些忙,竟抽不出時間來探望她。”


    寶玉卻實是難尋的曠世奇葩,入朝為官許久,雖明白許多事理但卻仍然保持著從前的純真心性,屢屢與頂頭上司鬧出不快,每次來尋賈玨訴苦時便會一臉憂愁地道:“我情願去個邊陲小鎮,當個孜然一身兩袖清風的縣官,不必受著身邊百官的推搡脅迫,也多少能真正為百姓做些事情出來。”


    說著無心,聽者有意,賈玨現下便在暗暗幫他留意著日後的仕途,若是賈家真的倒了,自己身為分宗,亦早晚會在京城呆不下去,更何況他還有一個與水檀一同隱居的夢想,到時候呆在個山清水秀的城鎮,有寶玉照應著也會更加好些。


    “玨兒?你怎麽又呆了?”


    寶玉有些擔憂地看著賈家,近來總看見賈家神遊天外,現下這個模樣,寶玉還以為賈玨是如同自己一般,在思念榮國府中的姐姐妹妹,不由暗恨自己無故提起這個話茬,心慌慌地問出口。


    王夫人心上時時刻刻懸著一根將斷未斷繃得緊緊的弦,自從知道賈玨後代無望,便對他尤其憐惜寵溺起來,一個男人,還有什麽比不能生孩子更加痛苦的呢?


    寶玉語氣一急,王夫人便比他還要慌張起來,立時便連聲呼喚:“玨兒?玨兒?你可是又不舒服了?!”


    賈玨的麵色自從重傷過後,便一直蒼白著,除了極少的能讓他心血澎湃激昂的場合或時間,便不大能看得到他雙頰紅潤的地方。


    可偏偏王夫人便忘了這一茬,看著賈玨半響都心不在焉,麵兒上又一臉的病氣,一時便心慌意亂起來,嚷嚷著要叫人去尋宮中的太醫。


    水檀為了方便,專門在太醫院撥了兩個醫術高超的老人負責賈玨的身子,平日裏若是有需要,隨傳隨到,便捷的很。當初這命令一下,可真真是叫滿朝文武驚歎住了賈大人身上的恩寵。


    太醫院那個地方水太深,尋常時候即便是中宮皇後,也不會去輕易得罪的。


    賈玨便又這樣強迫被出了一次風頭。


    王夫人叫的大聲,賈玨一下便回過了神,看見一桌子人都用非常有壓迫力的目光盯著自己,不由汗顏。


    好容易才解釋清楚自己並未有感覺到身體不適,賈玨晃晃蕩蕩地頂著滿頭清冷的月光回到自己屋子。


    “赫!!”


    甫一推開門,便對上了一雙墨色沉沉的眼珠,賈玨嚇得險些驚叫,心髒都跳得好似要奔出胸膛。


    賈玨緩口氣後退兩步借著月光打量了一下,臉上的黑線與#號便紛紛揚揚的落了下來。


    賈玨捏著拳頭咬牙切齒罵道:“你有病啊!怎麽又翻牆?大門不會走麽?”


    水檀看自己又下到了他,都有些無奈了:“我次次這樣,你回回都被嚇,是我的問題麽?”


    賈玨被說的臉都抽筋了,忍不住反駁道:“明明你自己雞鳴狗盜的,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他左右張望一下,見四下都沒有人,忙進了屋子,將內梢細細插好,一邊還調頭問水檀:“大晚上的,你怎麽又來了?明日不是還有早朝?”


    水檀從背後擁住他,有意湊在耳邊噴著熱氣:“也沒什麽,我想你了,你又不肯住進宮,我便追著你出來了。”


    賈玨癟癟嘴,手覆上了水檀放在自己腰間的手掌,聲音也輕柔了些:“你可真是的,也不看看現在什麽時辰了,你來找我,不會叫墨n他們過來叫我一聲嗎?等了多久了?明天起得來麽?”


    水檀撒嬌一般蹭蹭他的背,咕咕噥噥地回答:“我等了好久.....你要補償我.....你來摸我好了!”


    水檀如同狗狗一樣的撒嬌立馬便將賈玨逗樂,他努力旋過身子抱住水檀的大腦袋,親了一口,道:“你的意思,今日在床上要做娘子咯?”


    水檀一聽情況不妙,就開始耍賴,又親又捏地就是不去正麵回答,反倒搞的賈玨有些慌起來。


    賈玨輕輕推了推他,勸道:“今天算了吧...隔壁還有守夜的嬤嬤,叫她聽見了唔.....”


    水檀不容有拒,低頭一下便叼住了那張滑不溜口的小嘴,吮出賈玨的舌尖便慢慢吸咬著。“


    賈玨雖有些意亂情迷,倒也不至於完全失了理智,還有些抗拒地想轉移話題:”先等等等等.....我剛聽來個消息可有意思了,你聽我說啊!原來墨n.....”


    水檀伸手一把抓住了身下人的命根子,挑起一邊眉毛笑道:“隻怕我是太溫柔了吧?在這種情形下你還能想得起旁人的閑事?”


    說著便將從賈玨身上實驗到的十八般武藝一一實踐出來,隻弄得賈玨紅著麵頰埋在錦被中細細低吟,話也說不出了,又不敢當真叫出聲,於是憋得自己可憐兮兮地眼中一團水汽,看去可憐又可愛,簡直......


    水檀最喜歡看他這樣,每回在床上使出渾身解數,為的也隻是看見賈玨一心依賴自己的可愛模樣,此番一見,哪裏還憋得住?


    一時間屋內被翻紅浪喘息陣陣,賈玨慵懶地靠在水檀懷中,半閡著眼簾哼哼哈哈地低低淺唱著,再顧不得什麽守夜的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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