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檀從賈玨衣襟中摸索出兩封信件來,並著自己袖中的一枚朱紅色令牌一並遞給了裘千。嘴裏道:“你拿著這兩樣信物去織造府,便說···欽差遇險,大約也可調些人馬來。”


    想了想,又道:“不要透露我們的具體方位。”


    那織造府距離這兒隻有大約不到半天的路程,隻是不知是敵是友,無論如何,水檀這會兒多少也有些防備原本信誓旦旦一心忠孝的所謂‘忠臣’們了。


    因是同方向,水檀便在打理好了賈玨之後,現行去到渡頭再等候裘千的消息。


    果然不到三個時辰,遠遠便瞧見裘千打馬奔至。


    水檀瞧見他一臉頹喪的模樣,當即有些怒火:“可是沒借到?”


    裘千一下便跪地咬牙:“這幫亂臣賊子,莫說借些人馬,奴才連麵也沒有見著!”


    “好!好!”水檀怒極反笑,冷哼道:“好一個甄家!”


    賈玨的傷情比水檀想象的要嚴重些,自行船開始,雖然已經不省人事,可時不時的也要發些低熱。加上封存在體內的頑毒。水檀每次隻要聽見賈玨的低哼便會擔心的不自覺冷汗。


    “萬歲爺”常青端進倉一盆滾熱的開水,看見水檀一臉疲倦的守在賈玨床邊,忍不住勸道:“您還是歇一會兒吧?大人的事兒,隻有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勞力,您已經不眠不休這樣久,好歹睡一會兒,別到時候大人沒醒來,您身子倒先垮了。”


    水檀擰了把毛巾輕輕給賈玨擦臉,隨後又小心的爬上床榻外側,仔細避開賈玨的傷處將他攬進懷裏。揉揉的撫摸著賈玨的胸腹...


    “玨兒......”


    寒風凜冽,初春未及,多少接近了年關。


    金陵港頭上,一溜眼兒望過去滿滿的人頭。仔細一看,盡都是些非富即貴官老爺們,一身的綾羅綢緞,珠落環佩。這些個平日裏很會耀武揚威眼角敲人難得一見老爺們,此刻卻安安分分的近等在這片俗破的漁港,各個微弓著身軀,滿眼惶恐的不敢多說一句話。


    季慶元忐忑的站在最前端,身後跟了一溜兒的老太醫。冬日的寒風襲來,吹得他胡須一抖一抖的。


    不知誰在後頭喊了一聲:“有船來了!”


    他眺目望去,果然遠遠的搖晃來一艘稍大的烏篷船來,篷頂汙濁不堪漆黑難辨。壞了!季慶元心中腹誹道。聯係上先前來的青冥侍衛報告的情形,他暗暗搖頭想,隻怕此番揚州又要大洗牌了。


    身後的人群逐漸騷亂起來,伴隨著竊竊私語聲,大約是身後的那些地方官們不願相信皇帝願意乘這種破爛漁船。


    “季大人....”身後有個著五品官袍的屬下上來詢問“可要,將這船驅遠些?莫要,驚擾了聖駕啊....”


    季慶元著實想不起他是誰了,隻斜著眼睛沉聲道:“不可!即便其中不是萬歲爺,也斷不能隨意擾民。”


    那小官馬屁拍在了馬腿上,隻得訕訕的躬身下去了。


    這艘船漸漸朝碼頭靠來,後頭的侍從們已擺好了架勢,準備驅趕時,裏麵忽然冒出個人來。


    季大人於是迷惑了,雖然此人一臉風塵仆仆的狼狽,但光看架勢,的確是賈大人身邊的常青沒錯啊?


    這是怎麽回事?


    常青管他怎麽想呢!看見這樣多人都扯著腦袋觀望,腳下的船隻行的無法再慢,裏頭又躺著個奄奄一息的病號。登時氣急道:“大人們站在那兒做什麽?快快幫把手啊!”


    果真是賈大人身邊的那個常青啊。


    還不等季大人回答,方才拍錯馬屁的那個小官就忙不迭的高聲叱罵道:“呔!哪兒出來的刁蠻鼠輩!竟敢對朝廷命官如此無禮?且看我將你拿下,好好整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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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大人翻了個白眼,一掌拍開這個鴰噪的白癡,回頭高聲喚道:“來人!助那條船靠岸!”


    稀裏嘩啦的四麵八方便甩出了七八條鐵錨,三兩下的便將船隻拖到了岸上。


    季大人上前好奇問道:“常兄弟,賈大人可是在船裏?那可是不巧了,今日我們皆是來此接駕的.......”


    還不等他說完,船艙裏便傳出一聲清朗渾厚的怒斥:“季慶元你在o退饜┦裁矗浚共桓薰黿矗∽盤矯羌純檀帕睿


    這是皇上?!


    季慶元一臉的驚疑不定,皇上可是受傷了!?當下什麽也顧不得,將袍腳往腰帶上一撩,提腳三兩下就爬進船去。


    哎呀呀!底下等候的大小官員們瞬間炸鍋了,皇帝受傷了啊!方才被推在一旁的那個小官更是一臉的灰敗,在皇帝跟前的,再次也是個禦前侍衛,剛才......這樣想著,又往人群中躲得更深了些。


    幾個老太醫互相對對顏色,胡須一翹一翹的,剛想邁著身老骨頭爬上船。裏頭的人便出來了。


    打前頭的幾個衣裳破敗的侍衛們暫且擱置,中間那個季大人點頭哈腰的便定是萬歲爺無疑了啊!問題的關鍵在於,萬歲爺懷裏抱著的那是什麽啊啊啊啊!!!!!


    大小官員們不敢多看,當下伏地磕頭三呼萬歲不提。


    季慶元隨在水檀身邊,恭恭敬敬地回報著一路上水域的情形,不敢多問皇帝一路上經曆了什麽,但心中著實深埋著震驚。


    小賈大人他其實一直都認識的。隻是到了他這個官品,自然不會與朝中新任官員太過熟悉接近。若是因為這個引起了皇帝的猜忌懷疑,更是得不償失了。遂雖然同賈玨已經同朝為官許久,卻並未正經交談過兩句話,隻因為之前賈玨編撰的那本史書,才對他略微有些了解。


    “這小賈大人果然深藏不露啊....”季慶元胸中腹誹著。但瞧著皇上抱著他時的慌張神色,便知其中交情匪淺。有得這層關係,仍然能夠戰戰兢兢低調行事.....季慶元抿著唇點了點頭,是個靠得住的!


    一旁的太醫暗暗著急。著季大人時不時神遊天外的毛病怎麽又犯了啊?這還走著路呢,皇帝懷中抱著個人,到底是要去哪兒啊?


    手下使勁兒推上他一把。


    季慶元絆了個趔趄,險些摔個馬趴。好在也確實回過了神。


    他整整衣袖,先瞪了那老太醫一樣,方才輕聲道:“皇上...微臣看這小賈大人傷勢不輕,隻怕耐不住路途奔波啊。不若微臣就近先尋個行宮安置了,待到身子好些在回京不遲?”


    此言正和水合檀的意願,於是隨口問道:“且尋個最近的地方罷!”


    季慶元稍一合計道:“打前頭不遠處便是忠靖候史鼎的宅邸,皇上若是勞累,不若先去那處下榻歇著?”


    水檀將賈玨悉心放置在步攆上,示意了太醫去把脈診詳,對去何處倒並無不可,此時聽季慶元這樣詳解,頓時點頭喚道:“忠靖候史鼎可在?”


    立時從下頭出來個有些微胖的白麵人物,麵頰上的肉皮隨著他的顛走一同震顫著,臉上還捎帶些驚駭,走到近前,撲通一聲便跪在地麵上俯身顫道:“奴才在......”


    水檀不耐煩揮揮手叫他免禮,嘴上說:“朕這一路舟車勞頓的,聽聞你宅子路程近些,順帶的去歇會兒。你現下先吩咐些人去城中將最好的大夫們都請來。”


    史鼎戰戰兢兢的謝了恩,夢幻般的下去了。


    史家一門雙候,原本在金陵這地界可是端的一等一富貴!常有雲:阿房宮,三千裏,住不下金陵一個史。其中便可窺些門道出來。


    哪知道偏偏到了史鼎這一代,門第之間竟漸漸落魄了下來。再加上史鼎亦不是個能撐得住場麵的人物,隻得任由史家敗相外露,到最後,竟然幾乎到了比不上靠著經商營生的薛家的地步了。


    且說那史夫人此時正在屋中描著碳圖,四下的座椅配色微微有些陳舊,一旁立著個年不過及彝的小丫鬟,挪著手中的柴棍正撥著炭盆中的炭火。忽的外頭跑進來個小廝,一臉的驚魂未定,撩門簾才踏進門頭便高聲叫嚷道:“太太太太!!老爺著人傳了消息回來,說是....萬歲爺聖駕到啦!”


    史夫人手上炭筆一歪,牡丹爭豔圖頓時橫生出了隻歪把子。她顧不得開口教訓,隻瞪大了眼睛尖聲問道:“什麽萬歲爺?!你再說一遍!?”


    那小廝喘著粗氣又重複了一遍。史夫人呆坐半響,忽的跳起來大罵道:“那你還蹙在這兒作甚?!快去收拾了最好的廂房,吩咐下頭的人換上新衣裳,隨我一同去正堂接駕啊!!”


    那小廝剛要走,史夫人又忽然出聲叫住他,不確定的問道:“你方才說.....與萬歲爺一同來的是哪個?”


    小廝偏頭想了一會兒,才答道:“是...京城賈府賈二老爺的次子戶部員外郎賈大人。”


    史夫人斜著眼睛沉思一陣,忽然笑道:“你先去後院兒,叫表小姐沐浴焚香,換上我臘八節賜她的那件孔雀翎褶袍子,打扮漂亮些再出來。莫要...穿的太過寒酸,丟了候府的臉麵。”


    待到那個小廝出去了,史夫人靜靜坐在炕邊思量了好一會,捏起了擱在一旁矮幾上的花樣輕輕的摸搽了一陣,詭異的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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