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冉在武陽處得知了鬼麵皮的來曆,說是皮麵具,其實是用深海魚皮所製,不僅工序繁瑣,更是將麵皮連接的嚴絲合縫的龍筋,就已經是神仙之物。


    武陽忍不住道:“能有幸見到,已經夠了,果然名不虛傳。”


    喬冉摸摸自己的臉,連做表情都輕緩了不少,生怕自己幅度太大將鬼麵皮弄壞了,捂著臉蛋說:“完了。”


    葛青青:“怎麽了怎麽了,喬喬你將手拿開我再好好看看,是不是你笑的太大聲裂開了。”


    喬冉沒好氣的抬起眼皮瞪他,“這麽貴重的東西給了我,我該拿什麽還給陳瑾舟啊。”


    她這條命都值不了這鬼麵皮的十分之一。


    葛青青說話不過腦子,因此嘴皮子格外伶俐,“愛你的人就是送再貴重的東西,也不求回報的,喬喬,公子那麽喜歡你,能哄你開心,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麽。”


    喬冉捂著臉頰的手腕一僵,衝著葛青青呲牙咧嘴。


    程開霽笑著在一旁搭腔,“喬喬,青青說的是實話。”


    喬冉連他一塊瞪,“快別說了”,她起身小心的捧著自己價值千金的臉往陳疚院裏去。


    陳疚正在用藥,喬冉聞得出來,他好像換藥了,和之前蜀中屋裏的味道不大一樣,唯一相同的就是苦。


    喬冉人還沒進去,陳疚的聲音就打裏麵傳出來,聽著貌似有點不快。


    “頂著假臉先去戲弄別人,這會才想起我來了?”


    喬冉從滿屋的藥味裏聞出一股酸唧唧的味,她擠了擠鼻子進去,“你吃醋啦?”


    陳疚淡淡看了她一眼,複而又低頭煮茶未作聲,喬冉羽睫輕顫,本來憋著一肚子壞水,每次看見陳疚這一聲不吭的模樣,就忍不住想逗逗他,可今日人都走到跟前了,出口的打趣卻堵在了喉嚨裏。


    自來了京都後,陳疚的皮膚曬黑了些許,從他挺拔的鼻翼瞧到微潤的嘴唇,安靜時候的陳疚亦如初見,喬冉的心莫名加快了兩拍。


    “咳咳……”想起葛青青的話,喬冉差點把自己嗆到,咳嗽兩聲還未坐下,眼前就擺上了一杯茶,剛溫煮好的,茶香四溢,將屋裏的藥味蓋過不少。


    喬冉端起來喝了一小口,偏過頭道:“陳瑾舟,你覺得真臉好看還是假臉好看?”


    陳疚將手中的茶壺放下,正襟危坐起來,仔細盯著喬冉看了會,抿了抿薄唇,“美人在骨不在皮,真真假假都是你。”


    喬冉將兩邊的碎發都攏過去,又問:“那到底是真的好看還是假的好看?”


    少女的追問如黃鶯蹄脆,陳疚放在袖中的手指忍不住緊了緊,忽而一笑道:“都好看。”


    喬冉幽怨的將杯盞裏的茶一飲而盡,又是模棱兩可的答案,說了等於沒說。


    陳疚輕笑,“跟我出趟門,去不去?”


    喬冉:“去。”


    隻要能出門,她哪兒都去。


    換上馬車,一路上喬冉像個賊一樣緊緊盯著陳疚的臉,陳疚被她盯得耳尖都紅了,喬冉卻跟個沒事人一樣,大大咧咧的挪動目光,侵略性十足。


    陳疚實在受不了了才開口問她,“盯出花來了嗎?”


    喬冉搖搖頭。


    “有話想和我說?”


    喬冉:“沒有。”


    “那要不……你還是有話就說吧,”陳疚哭笑不得,道:“老是這麽盯著我,我心裏慌得很。”


    喬冉隻道:“我在思考一個問題。”


    陳疚問她這麽專注到底在思考什麽,喬冉又裝啞巴。


    她在思考葛青青他們的話,陳疚是不是真對自己有所圖,才千般萬般的好?


    或者說,他真的心悅於自己?


    喬冉晃了晃腦袋作罷,馬車也正好停了,她撩開簾子朝外看了一眼,停在了一處恢宏大氣的層樓前。


    觀星樓,喬冉知道這地方,裏麵一物一什都價值千金,是京都有名的地標,不是非富即貴就能進去的地方,即使王公貴族也要憑柬入內。


    “我們去這裏?”喬冉眼睛裏的精光都快迸出來了,不知道一會若是進去了,她手該有多癢癢。


    陳疚先是點了點頭,下車的瞬間又忽然回頭叮囑她,“裏麵的東西,隻能看,不能拿。”


    他用的是“拿”,但意思卻非常明顯。


    喬冉甜甜一笑,“不拿不拿,你放心。”


    陳疚又意味深長盯著喬冉看了一會,兩人下車往裏麵去,陳疚遞上入柬,即刻有衣著整齊的內侍滿麵笑意的迎著他們往樓上去,喬冉的眼睛自進去後便沒有撒開過。


    正中央的金蟾實實在在的用黃金打造,栩栩如生,就是敲下一小角,都足夠普通人一輩子吃喝不愁了。


    更不用說其他的陳設擺件,就喬冉能一眼看出年代的,數都數不過來。


    她攏著袖口搓了搓手,對著陳疚微微一笑,中肯的評價,“好地方。”


    陳疚帶她上了二樓,邊走邊道:“我還請了別人,你應該見過。”


    喬冉料到若沒有其他事,陳疚也不會無端帶自己來這裏,便問道:“誰啊?”


    “皇城司指揮使,公玉夷。”


    喬冉:“你的頂頭上司,我對他印象反正挺好的,你們是要談論公務嗎?”


    “不談,他今日休沐,請我出來吃酒,”陳疚笑道:“我的身體吃不了酒,索性帶你出來擋酒了。”


    喬冉怔了一瞬,跟著笑了起來,“我當什麽事呢,包在我身上。”


    推開門進去,裏麵當即出來歡聲笑語,喬冉抬眼去看,公玉夷一身世家公子的便服,同身旁的紫色錦衣姑娘談笑風生,那姑娘樣貌端莊,一顰一笑都十分得寸。


    怪不得陳疚帶上自己,原來今日相聚需要帶女伴。


    “公玉兄,”陳疚率先向屋裏的兩人見禮,公玉夷也當即扶著紫衣姑娘起身回禮。


    公玉夷笑著道:“這些虛的就免了,趕緊落座,”他說著將目光停留在喬冉身上一寸,露出正人君子的探問,“這位姑娘是?”


    喬冉知道陳疚會主動應答,便和紫衣姑娘笑著拂了拂身。


    喬冉心想,公玉夷不知道自己就是通緝要犯喬冉的事,自己與陳疚相識已久的關係,在宮中也是小心隱瞞著,況且她現在假麵示人,公玉夷不可能將她與“喬冉”聯係在一起。


    陳疚拉著喬冉坐下後,介紹道:“公玉兄同我一樣,喚她喬喬便好。”


    “喬喬?”公玉夷爽朗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瑾舟啊,這是你第一次帶姑娘出來。”


    陳疚笑而不語,微側過身同喬冉對視一眼,分明是普通的一眼,不夾雜任何情緒,可合著公玉夷暗示的話語,就莫名多了幾分曖昧。


    不過陳疚沒隨便胡謅一個名字,是喬冉沒想到的,他也真是膽子大。


    公玉夷:“最近宮中事物繁忙,好不容易有一日空閑,便想同你坐著消遣消遣,你知道的,我也沒幾個知心朋友。”


    “是遇到什麽難事了嗎?”陳疚說道:“我最近身子不好,便很少去宮裏了,你不是個輕易喊累的人。”


    兩人說著話,喬冉就學著紫衣姑娘的樣子給他們添茶添酒,但酒都添到了自己的杯子裏,陳疚麵前隻放著一盞茶。


    觀星樓的酒,同她以往喝的都不同,入口醇香,有股淡淡的桂花味,應該是自己釀的桂花酒,她忍不住多貪了幾杯。


    “姚玉澤前夜醒了,派了禦醫守著,總算是有驚無險,”公玉夷歎了口氣,“我與他同朝為官多年,也不忍看他遭罪,不久前因為他遲遲不醒一事,有人起了頂替他的異心,為此我還同人吵了幾架。”


    陳疚苦笑,“你極少與人動怒,姚將軍醒了就好,也是一時倒黴中了賊人的計。”


    公玉夷道:“回頭非得讓他請我好好吃一頓不可。”


    公玉夷不過是吐槽了幾句工作,喬冉對他打工人的怨氣還是比較有體會的。


    他倆旁若無人的討論宮中秘事,對麵的紫衣姑娘眼都不抬一下,猜測是公玉夷的心腹,同她一樣,有些事早就知道了。


    不過話茬很快就轉移到了陳疚這邊,公玉夷敲了敲桌,提醒陳疚道:“你也到年紀了,打算什麽時候請我喝喜酒啊?”


    陳疚端起茶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扯遠了。”


    公玉夷麵向喬冉,那神色再意味不過,故意道:“喬喬姑娘你也同我一起勸勸他,這麽多年了孤家寡人的,沒個人在身邊照顧著,實在叫人難以放心。”


    喬冉裝傻充愣,敬了公玉夷一杯,“大人勸了這麽多年,你的話他也沒聽進去,許是緣分未到。”


    “哎,”公玉夷笑說:“我瞧著緣分是到了。”


    這是在暗指喬冉了,喬冉笑著垂下頭,奇怪的是,陳疚這會居然也沒反駁,他欣然接受了公玉夷的話嗎?


    這一來二去的,弄的喬冉實在心下癢癢,旁觀者的話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著她,該找個空把話說開了,否則讓別人一直誤會下去,假的也成了真的,屆時她和陳疚反倒不好相處了,傷感情。


    這時,紫衣姑娘細心的察覺了屋內的小尷尬,便低身請喬冉出去陪她如廁,正好喬冉也喝了一肚子水,就答應了。


    兩人方出去,屋裏的陳疚和公玉夷就換了輕鬆恣意的神態,方才假意的談笑風生全然不見。


    公玉夷說:“你把我請來做戲,我是沒什麽問題,可你怎麽保證隔壁不會出了岔子?”


    陳疚暗沉著臉,虎口摩挲著感受茶盞的溫度,冷笑了一下說:“賭一把。”


    公玉夷佩服他的勇氣,“你有幾成把握?”


    陳疚抬頭,“十成。”


    公玉夷被噎的說不出話來,同陳疚碰了一下杯,相視一笑。


    喬冉從廁所出來的時候,等了一會都不見紫衣姑娘,猜測她應該是先一步回去了,這才提著裙擺往她們的茶屋走,轉過樓梯角時看到觀星樓的內侍迎了一個人進了他們隔壁屋,那女子在進屋的瞬間摘了帷帽,因此碰巧被喬冉看清了麵容。


    “榮妃娘娘?”喬冉小聲嘀咕,“她怎麽出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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