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放心,我不會讓子軒吃虧的。”


    “我放心?嗬嗬,我放心,我呸!你怎麽好意思說這話?要不是你管不住自己,要不是你不要臉,能有現在這破事嗎?看看你這副德性,今天認個兒子,明天認個閨女,金光善,你不覺得丟人嗎?!”


    金光瑤握著電話,聽兩個人酣暢淋漓地吵架,心情逐漸愉悅起來。


    那邊動靜越來越大,傳來一陣又一陣摔砸聲,之後電話便掛斷了。


    金家人,可真是有意思。


    他躺回去,走馬觀花將自己的平生過了一遍,似乎從小到大,別人對他都是鄙夷和不屑居多,他笑了笑,這樣挺好,你無情我無義,誰也不欠誰。


    人之初,萬般苦。當自己還是繈褓中的嬰兒時,似乎就已經預料到了這輩子的艱苦與辛酸,所以放聲大哭來宣洩自己一腔孤恨。


    縱然母親待他如珍至寶,卻也未能滌盪這個世界的全部惡意,但對於小小的孟瑤來說,這已經足夠了,母親的懷抱溫暖而柔軟,這就足夠了。


    在之後,他又遇到了藍曦臣,這個人就像一束皎潔的明月光照進自己心裏,沒有人願意永遠在泥濘中掙紮,所以在黑暗裏蜷縮了太久,總會不自覺去嚮往光明。


    那段時間,是自己最開心的時刻。沒有閑言碎語沒有冷眼唾棄,隻有暖和的溫馨的家,屬於兩個人的。隻要同他待在一起,總覺得餘生充滿希望,他像是一盞夜路燈,指引著他不至跌倒。


    突然,這盞燈消失了,消失地幹幹淨淨無影無蹤。從此他的世界,再次回到一片漆黑。


    他想回頭,回到母親溫暖的懷中,卻發現母親也不見了,雪上加霜,寒冬無炭。


    他緊緊環住自己雙臂,想要給自己一點暖意,卻終是徒勞無果。手腳冰涼,臉頰冰涼,連心也跟著慢慢涼下來。


    實在是太冷了。


    金光瑤睜開眼睛,時鍾正走到三點一刻,窗子外掛著一輪弦月,冷冰冰的。


    ——————————————————


    推歌:


    最怕是夢到華枝春滿


    捱不過長夜更漏難眠


    猝然淚流滿麵,慟至深淵


    天明不動聲色諱而不言


    ——《裁夢為魂》


    第六章


    金鱗台和雲深的合作項目敲定之後,兩家舉辦了一個不小的酒會晚宴,邀請了業內外不少人,其中還有幾位政界的人物。藍曦臣和金光瑤作為主辦方一把手,且又是合作的促成人,自然在列。


    誌得意滿的先生們穿著黑色燕尾服,臂裏挽著位穿著雍容艷麗妝容精緻的女士,一個器宇軒昂,一個姿容絕色,皆是一般的目下無塵,仿佛從娘胎裏就是一對。


    五彩的燈墜在廳堂頂上,從水晶裏射出絢爛的光芒,將整個大廳營造成美輪美奐的宮殿。高腳杯裏盛滿濃紅色的葡萄酒,亮白色的桌子上擺著精雕細琢的糕點,極盡富麗堂皇,極其奢侈華美。


    大家聚在一起,說著言不由衷的讚美,說著陽奉陰違的約定,每一個人都換上了一副假麵,然後告訴別人,這就是真實的我啊。


    金光瑤正在同幾個中年人站在一起,他們誇讚他後生可畏,誇讚他有乃父之風,金光瑤將這些話盡數收下,而後再以更加誇張真實的溢美之詞送還他們。


    你來我往,誌趣相投。


    藍曦臣將幾個精明的老頭打發走之後,又圍過來三四個新人,說他們如何如何創新這般這般明智,希望得到雲深的支持,藍曦臣笑著點頭,“若真是千裏良駒,我自然願意做這個伯樂。”


    酒杯碰在一處,算是建立了一個心照不宣的契約。


    藍曦臣握著酒杯卻一滴未沾,對麵幾個人不免有些尷尬,那個身穿酒紅色西服的青年似乎是他們的領頭人,一見藍曦臣如此,麵色有些不善,話裏含槍帶劍,諷刺雲深公司仗勢欺人,說什麽商界君子,原來名不副實。


    藍曦臣原本就無意同他周旋,聞言什麽都沒有解釋,那人便更加惱怒。正在此時,身後傳來一人聲音,道,“幾位有所不知,藍總家中家訓頗嚴,其中明令禁止飲酒,藍總為人謙和,無意怠慢,幾位別誤會。”


    是金光瑤。


    那幾個人聽了這一番話,是真是假先不去管,至少得了個台階,那青年道,“原來如此,隻是藍總的身份,總歸少不了應酬,以後還是練著喝些酒吧。”


    金光瑤笑了笑,同他們說了些話,此事這才罷休。


    看他們走了,藍曦臣指了指旁邊角落裏擺了兩張沙發的一處,道,“坐會吧。”


    金光瑤沒有拒絕。


    兩人相挨而坐,金光瑤將藍曦臣酒杯裏的紅酒倒掉,換成了以假亂真的果汁。“我知道藍總一向清者自清,但是三人成虎眾口鑠金,若是別人誤會了,解釋一兩句也沒什麽。”


    藍曦臣看他一會,而後將他的紅酒也換成了果汁,“我記得你從前酒量並不好。”


    金光瑤搖頭笑道,“誰都不是天生就酒量極好的,都是酒喝多了,慢慢練出來的。”


    說完端起自己的酒杯打算離開,眼睛卻突然被人從身後蒙住,一個女孩子故意壓低聲音問道,“金少爺,猜猜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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