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平靜,輕描淡寫說出的話,卻如同靜水深流,因捉摸不透而令人遍體生寒。


    彌生默默嘆了一聲。


    當初言先生知悉言淮心中計劃後,曾感慨,時燃對於他來說,是福也是禍。


    如今看來,竟是一言成讖。


    借宿巴瑤惹來的這場意外,終於落定。


    中毒來得突然,去的也快,時燃感覺隻是睡了一覺,醒來後身體已無大礙,隻覺得胃裏空空如也。


    好在言淮早就吩咐人準備了流食,她靠在車座上,看著窗外闊葉樹被雨水沖洗的綠意如新,忽覺他們已經離開了拉廊。


    穿過克拉地峽,是一段漫長的海岸線。疾馳數個小時後,地勢明顯開始升高。


    他們進入泰國中部腹地。


    夜色沉下來時,一行人又轉乘火車。


    火車自然不是尋常旅客乘坐的民用列車,據說是上個世紀軍方的專列,車上各種設施相當完善,連走廊牆壁上的雕花壁燈都精緻無比。


    列車穿過山穹,轟隆駛過,燈火零星。


    時燃出神的看了一會夜景,一時便忘了言淮剛提醒她的事情,沒一會,包廂的推拉門被人從外麵拉開,身邊床榻微微陷下去。


    她回過頭來。


    “我見你許久沒來,就自己做主給你把飯拿回來了。”


    言淮的聲音響起時,她這才驚訝地一摸額頭。


    “誒,我給忘了。”


    “小糊塗蛋。”


    言淮笑著在她腦袋上輕輕一彈,將手上的餐盤擱在桌上,順便替她將窗簾拉大,在對麵坐下。


    “這趟車明天下午才到清邁,將近二十多小時的行程,你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用來休息。”


    他看著她用叉子挑出不愛吃的橄欖豆,神色是堪比任何時候的認真,唇邊不禁帶上一絲笑意。


    “要是感覺乏了,車上還有咖啡廳和休閑室,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帶幾個人過去活動活動,也有利於你恢復身體。”


    時燃在他麵前並不是很在意形象,邊吃邊聊。


    “如果隻是為了遷就我的身體,其實沒必要非得坐火車,飛機應該更快到清邁吧?”


    言淮笑笑,“不止是因為你的身體,還有一些……私人原因。”


    私人原因?


    時燃微微一愣。


    他的私人原因嗎?


    到現在為止,以她和他之間的關係,還有什麽私人和公開之分?


    “晚上可能會有點小亂子,到時候火車會暫停一段時間,不過你應該聽不到。”時燃沒出聲,他也沒往下說,語氣輕鬆地聊起別的,“清邁那邊景色不錯,喜歡的話我帶你走走,我們多住幾天再回國。巴沙是言家的老客戶,從我這裏拿走不少折扣,正愁沒機會剝削他。”


    她哦了一聲,低下頭去切那塊牛排。


    “會出什麽亂子?”


    言淮的聲音停頓了一下。


    她抬起頭來,幾乎沒有任何猶疑地猜出來,“陳家?”


    言淮沒料到她猜的這麽準確,但見她執著要問,也不打算繼續隱瞞下去,清淡地解釋,“陳留聲現在和泰國軍方已經撕破臉了,他現在和反政府武裝走得很近,很有可能會趁此機會搗亂,我和巴沙打算將計就計,如果能成,至少三十年內他都不會翻身。”


    “其實早就該對付他了。”時燃放下刀叉,用手帕擦擦嘴角,“林沉瀾曾經跟我說過,陳家這種不入流的家族,早年靠人肉生意起家,這種踩著人骨頭上位的家族,早就該被剝奪所有財富和權力,嚐嚐人間疾苦的滋味,也好明白到底怎麽樣才是做人的道理。”


    這番話說的相當犀利,言淮盯著她看了半晌,直到把時燃看的都有些錯愕了,他才笑起來,“我的女人,骨子裏倒是有著我如出一轍的狠勁。”


    他點評的很到位,隻是話裏直白的稱呼,卻令時燃神色變得不自然。


    她用手指戳了戳他放在桌板下的膝蓋,佯裝威脅,“我可是警告你,如果被我阿公知道你就這麽輕易拐帶了我,有你苦果子吃。”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他一本正經的接話,“如果從你阿公那吃點苦頭就能做你的男人,我何樂而不為?”


    她頓時啼笑皆非,嗔了一句“無賴。”


    言淮也唇角一動,像是想到什麽,語氣卻忽然安靜下來,“等了結完所有的事情,跟我回加拿大,好不好?”


    時燃猝不及防聽到他這樣說,不禁思索了一下。


    他這是在……?


    她將腦海中那兩個字壓下去,忽然低下頭,用小銀勺撥弄著咖啡,“喂,你這樣可就有些不厚道了。”


    “嗯?”


    “追我的時候隱瞞身份,在一起時沒有表白,甚至在巴瑤那晚,也來的突兀,現在要我拋下故土跟你遠走他鄉。”


    她說的極慢,卻也極其認真。


    “言先生,你難道不知道一個詞,叫儀式感嗎?”


    言淮先是怔然,過了幾秒後,差點失聲笑起來。


    該怎麽說,他本來已經計劃好帶她回加拿大,好好彌補這些環節,普通人都會享受到的情人節與玫瑰花,遊樂園與海島度假,他一樣都不允許她缺少。


    但小丫頭顯然已經誤會了。


    “本來不想這麽早的……”


    他忽然嘆了口氣,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盒子,紅色絲絨的包裝,顏色格外熱烈。


    時燃一眼瞥過去,心跳忽然開始加速。


    言淮止住了言語,沒有徵兆的忽然起身,高大的身形在狹小包廂裏顯得那樣突兀,頭幾乎快觸到車頂。


    而他那雙漆黑的眸子裏,情愫如融水般慢慢地化開,蔓延到每一存空氣中。


    的確不想這麽早就求婚的,不過,為了防止她在這方麵繼續誤會下去,看來也隻能將就著提前了。


    列車飛快駛過一道山崗,攀上最高處,山下村落綿延,燈火萬千,交錯成浩瀚的地麵星河。


    “時燃小姐。”


    他唇齒翕動,身形漸漸矮下去。


    那道再熟悉不過的低醇聲線,此刻喊出她的名字,竟無比莊嚴。


    “我謹以這一生的至誠發誓……”


    敲門聲卻在這時,突兀地響起。


    列車從山崗上駛下,轟隆的聲音漸漸擴大。打開包廂的門後,前來傳話的軍官便看到,裏麵兩個人,一個臉色微窘,一個神情不悅。


    他頓時一愣,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打斷了什麽不可言說的好事?


    “抱歉,言先生言太太,打擾了。”


    恢復鎮定後的軍官記起來意,很是尊敬地朝兩人鞠躬,隨後將目光投向言淮。


    “言先生,達蘇少將請您過去商議要事。”


    言淮還沒開口,時燃已經替他取下外套,臉色微紅地說,“去吧,晚上不是還有重要事情要辦麽?”


    他接過外套,在門邊站了一會,“剛才那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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