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是這趟羅布泊之行的意外收穫。


    --


    夜色降下來,沙塵暴很準時的到訪。


    時燃從未聽過這麽雄渾厚重的風聲,呼嘯如海上怒濤,似乎要把整個地表都掀起來,小木屋被吹得咯吱作響。


    在所有信號斷掉之前,她用隨身攜帶的小型通訊器,給接收站發送了求救信號。最慢三個小時,家裏就會派人從最近的地方趕來,接應她。


    所以,她隻需要再等待一會,就可以逃離這片死亡之海。


    小木屋裏沒有燈,四處都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門被人從裏麵反鎖上了,阻擋住外麵肆虐的狂風。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沙塵暴卻遲遲不散,很多人都蓋著自己的衣服,在地板上睡了過去。


    時燃彎起膝蓋,將頭埋在手臂裏,一動不動的靠在那裏,看上去也像是睡著了一樣。


    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心生警覺。


    因為,就在不遠的地方,除了此起彼伏的鼾聲,還摻雜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開始隻是窸窸窣窣的暗自作響,像衣服擦過木質地板的聲音,似乎有人在黑暗中摸索著爬行前進。


    大約半分鍾後,突然傳來一記很輕的悶哼。


    很短暫,幾乎不到一秒鍾,被窗外的風聲掩蓋後,更是微乎其微。


    但她卻清楚的很,是什麽事情才會讓人發出這種聲音。


    有人在持刀行兇。


    而且是趁人酣睡時不備,直接一刀斃命。


    手腳開始發涼。


    外麵是人力難以對抗的沙塵暴,裏麵是血腥如地獄的屠宰場。除了她之外,屋子裏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兇手,也都有可能是兇手的下一個目標。


    生與死,全在一線之間。


    背包裏除了攝影器材和一些衣物,還有一把美製軍刀,是她以前在國外旅遊時買的紀念品,當時隻是圖好看,沒想到現在卻派上了用場。


    時燃屏住呼吸,用這輩子最專注的注意力去聆聽周圍的動靜,輕輕將背包拉鏈拉開,將手伸進去。


    很快,她摸到了那把軍刀,緊緊攥在手心。


    手臂卻在這時忽然一緊。


    有人在黑暗中狠狠攥住了她的右臂,並捂住了她的嘴。


    時燃頓時一陣膽寒。


    已經盡力把動作放到最輕,怎麽還是被發現了?


    無邊的黑暗中,觸覺比視覺更深刻。


    那人僅僅靠一隻手,就能鉗製的她動彈不得。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他另一隻手猶如吐著鮮紅信子的毒蛇,沿著她的手臂一路向下,方向性極其明確,很快就摸到了那把軍刀。


    有沙塵暴的阻隔,接應她的人估計會來的很遲,軍刀是最後的護身符。


    如果連它都沒了,便隻有死路一條。


    時燃把心一橫,準備在最後關頭拚盡全力搏一把,就算死在這裏,也要拖著兇手一起共赴黃泉。


    這時,耳邊卻傳來一句字正腔圓的中文。


    “別出聲,按我說的做。”


    低沉悅耳的聲線,如同午後一杯醇香的黑咖啡。隻是在這樣處處危險的環境下,因被刻意壓抑,而浸著三分霜雪似的寒涼。


    時燃在靜了片刻後,停止了掙紮。


    她聽得出來,這個人沒有敵意。


    同時在一瞬間,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


    下車時她友好的打招呼,他表現的很冷漠,這會卻忽然幫她,不惜冒著被行兇者發現的風險。


    為什麽?


    情勢危急,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想。


    她立刻按照男人的話去做,輕輕挪動了一下位置,讓出一個可以棲身的空間。男人在她身旁坐下來,用手按著她的手,溫暖從皮膚上的每一寸接觸麵積傳來。


    有一種莫名的安心。


    突然在這時響起一聲女人的尖叫,悽厲悲慘,劃破這片詭異的寂靜。


    這場殺戮盛宴,終於在明麵上登場。


    有幾個本在熟睡的人都因此驚醒,可沒有任何人開口說話,更沒有任何人敢輕舉妄動。


    所有人都聽見了,很清晰的刀子入肉聲。


    沉鈍的割裂聲持續了很短的時間,隨後是液體噴薄而出,灑在地麵上的淅瀝聲,血腥味即刻在這間狹小的木屋裏蔓延開來。


    與此同時,腳步聲響起,朝著他們的方向過來了。


    ☆、第二顆藥


    楔子(下)


    “喂,怎麽辦?要不要一起衝出去?”


    時燃用手指戳了戳男人的腰窩,壓低聲音問。


    雖然小時候上過格鬥課,但迄今為止,她隻學了幾招最簡單的格擋和前踢,連手刀都不會。


    這點可憐的身手,在手段狠辣且持有兇器的行兇者麵前,估計連三秒都撐不過。


    男人沒說話。


    卻忽然覆住了她的手。


    一道風從背後竄過來,斜後方隱約有一道寒光閃過。


    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讓時燃驚出了一身冷汗,似乎在看不到的暗處,有一雙染血的眼睛,正虎視眈眈。


    “閉上眼睛,別看。”


    他突然靠過來,低聲在她耳邊說道。


    來不及回應,她被猛地一推,徑直滑了出去,後背猝不及防地撞上牆壁,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


    前方驀地傳來打鬥的聲音,迅速而有力,不知道是誰被誰打中,隻聽到一聲接一聲的痛哼。


    接著是刀子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那一刻她也不知哪來的勇氣,踉蹌著爬起來,摸著牆壁跑到門前,飛快的打開門栓。


    狂風呼嘯著湧進來,明亮的月光灑進來,將這間黑暗的房子照的清楚。


    這一照,卻是一驚。


    血流成河。


    隻能用這個詞來形容剛才發生的慘劇。


    地上七七八八地躺著幾具屍體,腰腹部都有鮮血染紅的跡象,甚至,那名外籍美女探險家臨死之前都還睜著眼睛,一臉驚懼,脖子上刻著一道很深的血痕,鮮紅猙獰。


    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活人估計是被嚇傻了,一個個的都擠在最角落的地方不敢多動,這會看到門被打開,突然不顧一切的狂奔出去,很快被沙塵暴吞沒不見,隻怕是凶多吉少。


    房間裏隻剩下寥寥幾人。


    這是一場以一敵多的混戰。


    時燃站在門邊,就看到那個開路虎的男人被三個身高體壯的壯漢包圍著。


    他率先出手,狠狠一拳砸在對麵的太陽穴上,鮮血瞬間迸濺而出,緊接著敏捷地躲過斜前方揮來的尖刀,順勢撅住對方的胳膊狠力一折,轉身來了個幹脆利落的背摔,同時踢碎了另外一人的膝蓋骨。


    那人表情格外痛苦的悶呼一聲,瞬間冷汗淋漓,跪倒在他麵前口申口今不已。


    而他隻甩了甩手腕,隨意地抹去臉上沾的血珠,眼神所到之處,一片蕭煞的寒涼。


    短短幾分鍾解決全部對手,這也是一場實力相當懸殊的對決。


    一地的屍體鮮血,看上去頗有些觸目驚心。


    時燃蹲下來,將那名外籍女探險家的眼睛合上,指腹掠過的地方已經沒了溫度。


    如果這個男人早點出手,也許會多活下來幾個人。但同時她也明白,在這種敵我不明的危險局勢下,他能將她保全下來已屬不易,不能奢求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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