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在周檀紹的眼裏,周檀平又蠢又壞,不僅害人害己,還被人戲耍於股掌之間。


    不過是被外人攛掇敷衍了幾句,他便乖乖聽話,事事唯命是從。


    “你說有人關著你,供你吃供你喝,白白養了你一年多。既然如此,他們為什麽還把你放回來了?”


    周檀平隻把頭垂得更低了,聲音細若蚊蚋:“我不知道,那群人似乎受了什麽人的指使,對我從來都沒什麽好臉色,稍有不慎,便是拳腳相加,非打即罵。”


    “你之前說你殺了人?可是真話?”


    周檀平聞言,身軀微微顫抖,言語間滿是猶豫:“我…我真的不確定。那人和我關在一起,嘴裏總是說些不著四六的胡話。那天我被他逼急了,憤怒之下,胡亂揮出了幾拳,未曾想,他竟就此被拖了出去,從此杳無音訊……”


    周檀紹冷笑一聲,將手中的長鞭又撂在桌上:“你倒是好口才,編起故事來一套一套的。”


    “二哥,事已至此,我豈敢再欺瞞於你?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說了。”


    周檀平緩緩跪行到他的麵前,抱著他的腿,哀求道:“過去的事,都是我的錯,我也知道我沒臉再見你,沒臉留在侯府,可我還能去哪兒呢?二哥,你幫幫我,求你念及手足之情,給我一條生路……”


    周檀紹騰地起身,動作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目光如寒冰般自上而下審視著對方,語氣中滿是不屑與淡漠:“你這種人,還值得幫嗎?若不是為了娘娘和二殿下,我今兒絕不會放過你!你還想恬不知恥地活著,是吧?好,從今日起,你就老老實實,安安分分,苟且偷生於世。再敢招惹是非,我必會將你過往種種惡行,連同今日之過,咱們新賬舊賬一起算。”說完,他直接甩袖而去,仿佛再多看這個廢物一眼,便是汙濁了自己的眼睛。


    …


    天氣一日暖過一日,院中,桃花不負春光,競相綻放,粉嫩的花瓣交織成片片絢爛的雲霞。


    顧清歡今日格外打扮了一番,本想邀皇上同去賞花,結果卻是貴妃娘娘先行一步,占盡先機。


    周榮寧的生辰將至,李淳安待她更顯溫柔親和,當著皇後娘娘和一眾妃嬪的麵,將一枝桃花簪在她發鬢,還與她耳語幾句,兩人相視一笑,神情間流露出的溫馨與甜蜜,讓在場的皇後與一眾妃嬪不由得投去了羨慕的目光。


    慕容佩眸光微斂,心中五味雜陳,卻未露絲毫妒意之色。


    她並非善妒之人,做足了寬容大度的模樣,舉杯向皇上與周榮寧遙敬,言辭間盡顯從容風範:“如今,宮中一片祥和豐盛,皆因皇上龍恩浩蕩,福澤廣被。臣妾身為六宮之主,自當恪盡職守,盡心竭力為皇上安頓好宮中的一切,悉心撫育三位皇子,健康成長。”


    宴席之上,皇後娘娘以她的端莊與智慧,贏得了體麵和嘉獎,貴妃娘娘則以與皇上的深情厚愛,成為了最亮眼的存在。唯獨顧清歡,她仿佛置身於喧囂之外的無用擺設,從頭到尾都是安安靜靜的。


    席間,皇上隻對她關切幾句,便再無任何交流,連目光也吝於在她身上多做停留。這份冷落,對於一向心高氣傲、不甘人後的顧清歡而言,無疑是最難受的酷刑。


    即便她的位分是最低的,她也要爭一口氣。


    顧清歡,曾是京城中公認的才女,才情橫溢,名動四方,於是,她借著祝酒的機會,主動上前,請求為皇上獻上一首即興之詩。


    李淳安含笑點頭,卻不想,顧清歡因著一時之氣,給自己惹下大禍。


    她臨場現做的七言律詩,本應是讚美桃花紛飛之美景,卻不想,用了“妙容”二字,無意間衝撞了肅仁皇太後的尊名。


    一時間,滿座皆驚,連空氣中都凝固了一抹難以言喻的凝重。


    李淳安的麵色瞬間轉為凝重,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悅。


    慕容佩當即質問聲起:“顧昭儀,你怎能如此大膽!肅仁皇太後乃是聖母皇太後!豈容你等出言輕侮?”


    顧清歡聞言,心中如遭雷擊,恍然大悟間,深知自己犯了大錯,她匆忙跪地,額頭緊貼著冰涼的地磚,連連叩首,聲音中帶著顫抖:“臣妾愚昧無知,衝撞了太後聖名,請陛下寬恕臣妾之罪。


    然而,禍從口出,一語成讖,待悔時已晚。


    夜色如墨,華清宮外的石板路上,顧清歡的身影顯得格外孤寂。她被罰於此,靜思悔過,整整三個時辰。


    月掛中天,銀輝灑落。


    然而,月光再美再亮,也照不亮她心中的陰霾。


    直至子時將近,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打破了周遭的寧靜,沈硯的身影緩緩出現,立於月光之下,淡淡開口道:“娘娘,時辰已至,您可以回宮歇息了。”


    顧清歡聞言,試圖起身,卻發現雙膝早已麻木不堪,劇痛如針,刺入骨髓,讓她根本無法站立。


    沈硯見周圍的太監宮女,全都杵著不動,不禁微微蹙眉,再次溫言提醒:“娘娘行動不便,爾等還能袖手旁觀?趕緊過去伺候著……”


    “是,沈公公。”


    此言一出,顧清歡才被眾人穩穩扶住。


    顧清歡疲憊虛弱,抬眸幽幽看他一眼,嘴角溢出冷笑,語帶譏諷:“沈公公,你來得還真是時候。”


    他是來幫她的,還是看熱鬧的?


    沈硯聞言,麵容依舊波瀾不驚,語氣平和:“奴才才辦完了景仁宮的差事,心係娘娘安危,不敢稍有耽擱,即刻便來探望。今日之事,頗為棘手,娘娘雖已受責罰,但終究觸碰了宮闈之中不容輕犯的禁忌,實乃令人憂慮。”


    顧清歡咬唇不語。


    她也知道闖下大禍了,方才皇上看她的眼神,冰冷得仿佛能穿透人心……


    沈硯見她步履維艱,幾欲踉蹌,隨即吩咐太監們準備軟轎,他緩緩伸出手掌,掌心向上,欲要攙扶她一把,卻被顧清歡冷冷拒絕:“沈公公的好意,本宮心領了。你有什麽話,還是明日再說吧,本宮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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