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露夏雨,暑走秋來。


    悄無聲息間,半年匆匆而過。


    顧清語如常打理生意,日子過得格外平靜。


    自從那日過後,周檀紹不再肆意闖入她的日常,過去的種種羈絆,如今隻在記憶中偶爾泛起的漣漪,而沈硯更像是消失了一樣,毫無音訊,讓她不禁猜測他是不是又在暗中謀劃著什麽大事。


    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它最平靜的模樣。


    顧清語也曾問孫泉很多次,沈硯的近況如何?隻得到隻言片語地回答,公公全心全意地照料著年幼的皇長子殿下,鮮少出宮走動。


    四季更迭中,天氣也隨之冷了下來。


    正是收獲的季節,秋收的賬目也該清算了。


    徐嬤嬤獨自進城,來到顧清語所住的宅院,不禁讚歎出聲道:“姑娘,您這宅子可太氣派了。老奴看著絲毫不遜色於侯府。”


    小翠本來笑盈盈的,一聽這話,登時變了臉,接過她肩上沉甸甸的包袱道:“嬤嬤快別提侯府了,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我們姑娘現在是自由身。”


    徐嬤嬤也知這話有些犯忌諱,連忙以笑掩飾尷尬:“我一時糊塗說錯了話。”


    顧清語沒在意,隻讓她坐下喝杯熱茶:“路上還順利嗎?你難得進城來,今兒不如就住下來吧。”


    徐嬤嬤有些不好意思道:“承蒙姑娘不棄,老奴正好想在京城托人辦點事呢。”


    “還是找孩子的事?”


    “嗯,老奴前陣子好巧不巧地遇上幾位同鄉,他們的親戚也有孩子被人買走了,我準備和他們一起去想辦法。”


    “也好,人多消息就多。銀子夠用嗎?”


    徐嬤嬤點頭道:“夠用了,姑娘給我的銀子我幾乎都用不上,而且,我自己也開了幾分薄田,今年也收獲不少,攢了不少錢。”


    小翠留徐嬤嬤一起吃飯,徐嬤嬤悄咪咪摸出個小酒壺,給她嚐嚐鮮。


    兩個人在下人房裏,盤腿而坐,小聲敘話。


    徐嬤嬤問小翠:“二爺怎麽這麽狠心?就這麽扔下二奶奶不管不顧了?”


    小翠氣不到一處來:“二爺這種人,根本就沒有心。他不來倒也罷了,一來便是風波四起,讓人不得安寧。”


    徐嬤嬤聞言,輕輕歎了口氣:“二爺的確有點傲氣,但他也算不錯了,還給二奶奶置辦下了這處氣派的宅子。”


    小翠哼笑:“嬤嬤想錯了,這宅子和二爺一點關係都沒有。”


    “啊?”


    “這宅子是姑娘自己的,與二爺無半分瓜葛。”


    小翠避重就輕,就此打住。


    顧清語夜裏睡醒,口渴想要喝茶,見小翠紅著臉睡在外間,臉頰上染著兩朵緋紅,呼吸間帶出絲絲縷縷的酒香。


    她執起桌上的紫砂壺,給自己斟茶喝,無意間瞥見門外有人影走過,還以為是守夜的丫鬟,便輕聲開口道:“外麵是誰?”


    那門外的人影仿佛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嚇到,身形猛地一頓,隨即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顧清語隻覺不妙,她急步上前,猛地推開房門,朝外看去,隻見一個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禁又道:“站住!”


    那身影又是一頓,僵立片刻後,隨之而來的是一連串清脆而雜亂的聲響,仿佛有什麽東西接連落地。


    顧清語一出聲,守夜的小廝們便匆匆趕來。


    徐嬤嬤低頭不語地杵著不動,她的腳邊,金銀首飾散落一地。


    顧清語蹙眉一怔,再看徐嬤嬤懊惱羞愧的臉,輕聲質問:“你偷這些做什麽?之前你送來的銀子,少說也要上百兩了。”


    徐嬤嬤垂頭喪氣,隻好實話實說道:“姑娘對老奴恩重如山,老奴不敢偷姑娘的錢,萬般無奈之下,才動了翠姑娘這些首飾的念頭,想著暫時借用,以解燃眉之急。老奴已經寫了一張借條給她……隻是她喝醉了。”


    她就是為了偷拿首飾才把小翠灌醉的。


    顧清語失望之餘,更多的是對徐嬤嬤處境的不解,隻讓她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細細道來。


    原來,徐嬤嬤為了找尋女兒,早已經花光了積蓄,後又被同鄉牽線搭橋,認識了一位自稱“九哥”的地頭蛇。


    此人有個外號叫做“包打聽”。


    不管是找人還是問事,隻要給足銀子,便能辦得圓滿。


    徐嬤嬤也覺得此人很厲害,隻是沒想到他的開價太高,問一次事就要十兩銀子。


    顧清語蹙眉責備:“十兩銀子?這和搶錢有什麽分別?你向來心思細膩,怎會在此時失了分寸?他擺明了就是要騙你們的錢!你一時糊塗也就罷了,怎能越陷越深?而且,你為什麽不來問一問我?”


    徐嬤嬤聞言,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終是無聲滑落,滿心皆是悔意。


    顧清語知她思女心切,如此盲目地四處尋覓,不過是徒勞無功。


    “那地頭蛇總共收了你多少銀子?”


    “回姑娘,前前後後,差不多有五十兩了。”


    顧清語又是一聲悠長的歎息:“你平時都是在哪裏找他的?明兒我和你一起去,我我倒要瞧瞧,是何方神聖,能有如此能耐?”


    徐嬤嬤忙搖頭擺手:“可使不得,那種地方魚龍混雜,凶險異常。”


    “你是我的人,我豈能坐視你受他人欺淩?那五十兩一定得要回來,還有那位九哥也該有人教訓教訓了。”


    利用旁人的傷痛作為斂財的籌碼,此舉無異於殺人誅心。


    徐嬤嬤戰戰兢兢,卻不知,顧清語身邊的孫泉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那九哥人多勢眾,但無人是孫泉的對手,最後被打得滿地打滾,哭喊求饒。


    顧清語坐在馬車之中,對外麵的徐嬤嬤道:“你也過去出一口氣吧。他不是騙了你五十兩銀子嗎?你過去打他五十個耳光。”


    徐嬤嬤的臉上霎時布滿了難以置信與驚愕之色。


    她不知顧清語是從哪裏找來的高手,猶猶豫豫地走上前,剛開始還不敢打,但越想越氣,還是狠狠地打了下去。


    顧清語輕輕抬手,喚來了身側的孫泉:“這種人雖然死不足惜,但咱們也不好鬧出人命。你且去告誡他一番,以後再敢騙錢唬人,他日必遭天譴,身首異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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