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檀紹和顧清語成婚以後,他房中的人少了又少。


    自從,巧心被逐出府後,院子裏的丫鬟們也都收斂了往昔的諂媚之心,轉而以謙卑謹慎,唯命是從,行事間盡顯規矩。


    二爺成親前,他房中的丫鬟就不多,如今有了二奶奶,他更不喜旁人伺候了,二奶奶病了三五天,他身邊也隻有春雪一個人忙前忙後。


    顧清語本想借著生病的由頭,多躲幾天清閑,可惜,周檀紹似乎一直在有意無意地盯著她,她也不好故意裝病,隻能收拾東西又搬了回去。


    小別幾日,再度同榻而眠,兩人之間仿佛隔著一層薄紗,各有各的心思。


    夜色朦朧,燭火明亮。


    周檀紹一翻身就看到她閉眸恬靜的臉,他緩緩伸出手,指尖輕觸她細膩的臉頰,那份溫柔幾乎要溢出指尖,卻見她微不可察地躲了一下,繼而轉頭看他,麵上雖是莞爾一笑,但眼底的抗拒卻是清晰可見……


    不過就算如此,周檀紹還是沒有收回自己的手。


    人比花嬌,入手即化。


    他很享受這掌心的觸感,更享受身邊有她,畢竟,這會兒連周遭的空氣都仿佛被她的氣息染上了一抹不可言喻的清新與寧靜,淡淡的,幽幽的,縈繞不散。


    顧清語可不願與他糾纏下去,眼眸流轉,尋了話說:“我聽說,侯爺已有一月沒回來了,二爺不擔心麽?”


    此言一出,周檀紹那雙深邃的眼眸仿佛被微風拂過,瞬間泛起層層波瀾,銳利之色一閃而過,隨即又歸於平靜:“城中大案頻發,父親身為朝中重臣,自當以國事為重。”


    最近的京城,確是暗流湧動,熱鬧非凡。


    之前的刺客案還沒查清楚,如今,又多了一樁貪汙案。


    周嶽山身兼數職,埋首於錯綜複雜的案情之中,以至於夜不能寐,食不知味,隻能留楚氏在家主持大局。然而,楚氏的年紀也大了,很多事力不從心,所以,侯府諸多瑣碎與繁重之事,都是宋靜姝一人負責到底。


    顧清語沒有轉身看向周檀紹,躺平身子,微微垂眸道:“侯爺真是辛苦了,我以前從不知道,京城也有這樣不太平的時候。”


    周檀紹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的側臉看,冷冷道:“宮裏的風吹到了外麵,哪怕再微弱,也能掀起巨浪來,這才剛剛開始罷了。”


    顧清語聽出他話中的深意,卻巧妙地選擇了裝聾作啞,望著他無辜眨眼,沒再吭聲。


    一時間,空氣又安靜了下來,隻剩兩人彼此間的呼吸,混著一緩一沉的心跳聲。


    周檀紹的臂膀悄然滑入顧清語的枕邊,指節微微屈起,輕輕掠過她的發絲。


    顧清語躺也躺不實,脖頸微微發酸。


    算了,今晚就算她躲過去了,還有明晚,後晚……


    顧清語終是輕輕一轉身,將頭溫柔地依偎在周檀紹的肩膀上,姿態中盡顯溫婉與順從。


    周檀紹垂眸看她忽閃忽閃的睫毛,攏在她頸後的手,緩緩下滑,落在她的後背,又將她往懷中帶了帶。她身上的睡袍又輕又薄,幾乎與她的肌膚融為一體,他的指尖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她的緊繃和不安。


    她究竟在緊張什麽?


    他們不過才分房幾日而已。


    顧清語淺淺呼吸,見他遲遲未動,心弦悄然放鬆,然而等身邊的人突然覆身下來,涼涼的唇,炙熱的吻,還是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一晃又是三兩日的光景。


    顧清語一直惦記著同安醫館的事,雖然沈硯說了,侯府有他的內應,但那人到底是誰,她還一點頭緒都沒有。


    究竟是誰呢?


    她正坐在鏡前梳頭,就見春雪急匆匆進來,走到她的身邊小聲耳語道:“大奶奶好像病了,一早暈倒了……”


    “嗯?”


    顧清語眉心輕蹙,緩緩起身:“暈倒了?人可有傷著?”


    周檀紹聞聲也放下手裏的卷宗,皺眉發問道:“怎麽回事?”


    顧清語一臉沉重道:“聽說大奶奶病了,方才還差點暈倒了,我想過去看看。”


    周檀紹眉宇間閃過一抹凝重,淡淡道:“你先別去,等郎中看過了再說。”


    顧清語見他這般謹慎,又緩緩坐回椅子:“大奶奶怎麽會突然病倒呢?”


    周檀紹顯然心裏有數:“這段日子,母親的身子也不太好,加之,家裏家外的事情也多,長嫂一個人操持著,難免會累到,更何況,她還需照料那尚在繈褓中的櫟哥兒,櫟哥兒還小,正是粘人的時候。”


    顧清語見他心裏什麽都清楚,索性也不裝糊塗了:“大奶奶肩上的重擔,實非輕易可擔,可惜,我初來乍到,府裏的事情我不好插手,自然什麽忙都幫不上。”


    周檀紹見她微微垂眸,好似一副認錯的樣子,便道:“你不沾手也好,如今因為你姐姐,你還是避嫌一下的好。”


    顧清語懂事地點頭:“我明白,我知道分寸的。”


    “等正院那邊傳話過來,我和你一起過去。”


    周檀紹不想她再招惹上什麽流言蜚語的麻煩,即便身子不適,也要陪她走這一趟。


    與此同時,宋靜姝倚靠在床頭,看著乳娘抱著櫟哥兒上前,忙虛弱擺手道:“莫讓他靠近,我這幾日身子虛弱,恐將病氣過於他。你們定要細心照料,確保櫟哥兒安然無恙,知道嗎?”


    “是是是……”


    乳娘們前腳剛走,楚氏便急匆匆地踏入了房間。


    她一臉心疼地看著宋靜姝道:“好好的,怎麽會暈倒呢?瞧,這額頭都磕紅了,真是讓人心疼。”


    宋靜姝勉強微笑:“母親放心,不過是些微不足道的皮外傷罷了。許是我早晨起得太急了,有些頭暈的緣故。”


    楚氏搖頭,重重撫了一下她的手:“暫且不論事之大小,一切待郎中診過之後,再做定奪。這段時日,你確是太過操勞,家中內外皆需你一人支撐,實為難為你了。”


    須臾,郎中匆匆趕來。


    他仔仔細細地診過了脈,隨即起身行禮道喜:“恭喜夫人,恭喜大奶奶,大奶奶脈象清晰,確是喜脈無疑,侯府即將要再添新丁了。”


    楚氏聽得一怔,原本懨懨無神的雙眸,瞬間有了光彩:“當真?有多久了?”


    宋靜姝則是怔怔地坐在那裏,輕撫著尚平坦的小腹,心中湧動的情緒複雜難言。


    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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