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心這一跪,讓顧清語眉心微蹙。


    她深深看她一眼,心有計較:“如果真是十分要緊的事,你就不該在這裏,偷偷摸摸地和我一個人說。你隨我一同前往去麵見大夫人吧。”


    巧心沒想到她會刻意回避,隨之連連搖頭:“不……二奶奶,這件事奴婢隻能和您一個人說。”


    顧清語眸光又沉,恰巧小翠回來了,她見巧心跪在地上,一時不解眨眼,忙抬頭看向主子。


    顧清語淡淡吩咐:“翠兒,我想喝茶了。”


    “是。”


    巧心眼睜睜地看著顧清語把她晾在一旁,轉身坐到桌旁,小翠上前倒茶,隻用眼睛餘光瞄著她的一舉一動。


    “二奶奶……”


    顧清語慢條斯理地品著茶,雙手捧著瓷杯,一點都不在意她的緊張和焦灼,許久才道:“你說吧。”


    巧心望了望小翠,聲音壓得更低了幾分:“二奶奶,奴婢隻能和您一個人說。”


    顧清語再度看她,聲音清冷而平和:“你既有這麽多的顧慮,那就別說了。翠兒素來行事規矩,用不著你來小心提防。”


    她越是惺惺作態,她越是不緊不慢。


    反正,她不著急。


    今兒想挑事兒的人,又不是她。


    巧心聞言,麵色瞬間變得更為複雜,忙又開口道:“二奶奶,不是奴婢提防小翠,而是事關重大,奴婢不敢讓太多人知道。不過,既然二奶奶這麽說了,奴婢沒什麽不放心的。”


    巧心隨即把昨兒自己和春桃的交談,添油加醋地渲染了一番。


    其實,顧清語心裏早就把事情猜到個大概了,這會兒,聽她又補充了許多香豔風流的細節,更覺喬姨娘心機深重。


    她想要籠絡住侯爺的心,連自己的貼身丫鬟都能拱手送上,暗度陳倉。


    巧心微微垂眸,一鼓作氣地說完,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顧清語聽完,依舊是一臉平靜,神情很淡很淡,淡到毫無波瀾。


    小翠在一旁的表情倒是十分精彩,先驚後呆,最後錯愕不已地看向顧清語,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顧清語沉吟片刻,才道:“巧心,我本以為你是個聰明的,沒想到你也有這樣糊塗的時候。春桃是喬姨娘的丫鬟,你無憑無據地將她的醜事告知於我,是想讓我去找喬姨娘理論,還是去找大夫人告狀呢?”


    她字字戳心,將她的心思剖白,惹得巧心慌亂眨眼,遂垂下視線,繼續解釋道:“二奶奶明鑒,奴婢情急之下,哪裏想得了那麽多……二奶奶是奴婢的主子,奴婢自然要聽二奶奶的,您怎麽說,奴婢就怎麽做。”


    “哦?”


    顧清語再次端起瓷杯,溫熱嫋嫋的霧氣朦朧了她的眉眼,可她的心裏並不糊塗。


    巧心這是在給她下套兒呢。


    且不說,喬姨娘是侯爺的心頭好,輪不到她一個晚輩來指手畫腳。


    巧心當初是大夫人安排在二爺身邊的,其忠心所向,理應是楚氏無疑,而今卻對她百般示好,刻意逢迎,這份突兀,怎不令她心生疑慮?


    今日種種,太過刻意,一看就是精心編排過的


    顧清語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淺笑,心中暗自思量,這場戲,她且靜靜觀賞,看最終是誰入了誰的局。


    “你若聽我的,就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再提這件事。喬姨娘也好,春桃也罷,這些都不是我該管的事。”


    “可是二奶奶……為了大夫人,您也不能袖手旁觀啊?好歹要和大夫人通通氣……”


    顧清語輕輕一笑:“我說過了這件事無憑無據,隻憑你一番話,我什麽都不會做。既然你這麽為大夫人著想,那你就去找春桃,帶著她去見大夫人。若你所言非虛,大夫人自有公斷;反之,我亦無需為你的不實之詞承擔絲毫責任。今兒二爺這邊不用你伺候了,你自己掂量著去辦吧。”


    巧心聞言,臉色刹那間失去了血色。


    顧清語隨即對小翠道:“我也有些乏了,我去裏間陪著二爺躺一會兒,你隨我進去。”


    巧心折騰許久,結果卻是白忙活一場。


    她決心不能就這麽算了,隨即起身,憤然離去。


    顧清語一進屋就對小翠叮囑道:“你今兒多留在屋裏,少出去。巧心說的那些話,一個字都不能對旁人提起,知道嗎?”


    小翠重重點頭:“是,剛剛奴婢也嚇了一跳,春桃才多大啊?何必……”


    顧清語冷冷一笑:“尊卑有別,她不願意也得願意。巧心今日是存了心,她說她的,喬姨娘這件事,決不能從咱們的嘴巴裏露出去。”


    “是,姑娘放心,奴婢一個字都不會說的。”


    顧清語一心躲懶,半日都呆在裏間,靜靜地陪著周檀紹。


    巧心豁出去了,直接去找大夫人告了喬姨娘的狀。


    當然她也沒放過顧清語,故意把她也牽扯進來,說自己是奉了她的吩咐過來,因著她是晚輩,不便直接插手府中事務,故而懇請大夫人明察秋毫,定奪是非。


    楚氏深知自己的丈夫是個什麽樣的人。


    平日裏他在朝堂之上沉穩持重,而私下裏,於風月之事上卻頗有癡迷。


    很多時候,她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既是不願撕破臉麵,也是懶得為這些瑣事傷神費力。


    如今府中事多,侯爺又不在,楚氏自是無暇細究喬姨娘房裏的那些醃臢事?


    她沉下臉斥責巧心道:“你心中所思,我豈能不知?顧清語再蠢笨也犯不著拿你當槍使!你是二爺的丫鬟,何故涉足這趟渾水?喬姨娘的事,我自有主張,無需你多言,且管好你自己的口舌。”


    巧心今兒四處碰壁,大夫人是她唯一的指望,可她還是算錯了。


    大夫人說的話,猶如數九寒天的冰水,將她澆了個透心涼。


    羞憤與絕望交織在一起,巧心萬念俱灰,竟萌生了投井赴死的念頭。


    幸好,吳嬤嬤看出些許端倪,忙勸下了她。


    巧心哭得差點背過氣去,唇齒間反複呢喃著:“完了,全完了。二奶奶瞧不上我,大夫人又覺得我蠢,連二爺也嫌棄我……如今連春桃都有了指望,而我呢?我這輩子算是完了。”


    吳嬤嬤任由她哭鬧一陣,方才勸道:“天無絕人之路。你也太心急了,我早叮囑你要沉住氣!罷了罷了,既然你在侯府沒有指望,不如另謀出路。我鄉下有個遠親,她家兒子二十了還沒娶妻……”


    巧心哭得昏天暗地,隻把吳嬤嬤的話,聽得七零八落。


    她哪裏知道,當她沉浸於自己的算計之中時,別人也在算計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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