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後, 您能不能解釋一下,這是什麽?”


    一道暗紅色的絹布丟在宣瑾麵前, 夏瑜凜則是一副盛氣淩人打抱不平的模樣。


    宣瑾自然認得,隻是沒想到夏瑜凜的手這麽長, 才不過兩日,處死高珩的旨意竟到了他手上,看來真是小瞧他了,不知他何時在宣寧宮安插了內應,而她卻不自知。


    宣瑾淡淡道:“皇上三歲時便識千字,怎看不出這是什麽。”


    夏瑜凜道:“朕自然認得字,朕還認得落的是您的鳳印, 朕隻是不明白, 高師傅哪裏得罪了母後,母後要如此痛下殺手。”


    宣瑾抬頭看他,“皇上真不知道嗎?”


    夏瑜凜對上她洞察一切的目光,有些心虛的垂下臉, 跟著又揚起下巴, “高師傅是朕的親信,若是他犯了什麽錯,由朕幫他擔著便是。”


    宣瑾嗤笑:“皇上可知何為親信?”


    夏瑜凜答不上了,在他看來對他好的人,便可當做親信。


    宣瑾道:“親信應該是你最親近最信任的人,同時也是對你最衷心的人,高珩做了什麽, 讓你把他當親信看?而他背著你做的那些事,你又知多少?你是皇上,應該親賢者,遠佞臣,你年紀尚輕,識人不清,母後不怪你,但是你一意孤行的聽信讒言,連最基本的是非都不辨,母後教過你的東西,你忘得一幹二淨,你簡直讓母後太失望了。”


    夏瑜凜被責罵幾句,立即漲紅了臉,憋了好一會兒,終於爆發出來,大聲道:“是,母後是教過兒臣做人做事的道理,隻不過那是兒臣十歲以前,自從兒臣登基之後,母後何曾再教過兒臣?母後隻顧著跟皇叔親近,兒臣以前年紀小不懂,但是兒臣現在懂了,你跟皇叔在一起根本就是有悖倫常,被天下人恥笑,猶帶兒臣這個一國之君也受人嘲笑,朕的母親和叔叔在一起,你讓朕和地下的父皇顏麵何存?”


    一句一句如刀子一般割在宣瑾臉上,血色全無,她沒想過自己的兒子竟會對自己說這麽狠的話,天下人都可以說她的不是,唯獨她的兒子不可以,當初若不是為了他,她怎會輕易向夏熾陌屈服,為了他能坐穩這個皇位,她又費了多少心機,結果換來的卻是一句讓他顏麵何存,憤怒過後,隻剩下傷心和失望,看著夏瑜凜道:“在你眼中,母後就真的如此不堪?”


    夏瑜凜見到母後傷心欲絕的樣子,心中已有些後悔了,他也不是故意要說這些話來刺激,隻是平日裏聽得多了,日積月累之下,終於忍不住脫口而出,沒有做聲,也當是默認了。


    “好,很好,這也是你這麽久以來故意避開我的緣由吧。”宣瑾眼眶已濕潤,卻還扯出笑容,道,“有句話哀家本想回宮後再跟你說,現在看來已沒必要,想來不管何時何地問你,你的答案應該都隻有一個。”


    “什麽話?”夏瑜凜問。


    宣瑾一字一頓沉聲道:“我若勸你禪位,你可願意?”


    “什麽!”夏瑜凜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母後的意思是要我把皇位讓給皇叔。”


    宣瑾麵無表情,淡淡道:“當初本就是她讓給你的。”


    夏瑜凜叫起來:“誰說是他讓的!我是父皇的兒子,是太子,父皇駕崩,我繼位那是理所應當,皇叔他算什麽,他不過仗著手上有權,橫行無忌罷了。”


    宣瑾冷哼:“這話想必也是高珩教你的吧。”否則還能有誰說出這麽離間人心的話。


    夏瑜凜倒是沒否認,道:“高師傅說的又沒錯。”


    宣瑾也怒了,“你不信自己的母後,卻偏偏相信一個外人,你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塊肉,誰還能親的過你我,難道你還怕我害你不成?”


    夏瑜凜也有些委屈,“當初母後信誓旦旦說皇叔不會奪我皇位,他隻會護著我,那現在呢?他現在城裏城外調動兵馬,母後,你告訴我,皇叔他想做什麽?”


    宣瑾心裏著實堵了一下,她當然知道外麵的動靜,更知道夏熾陌心意已決,正因如此,她才不願凜兒雞蛋碰石頭,夏熾陌掌握著大部分兵馬,想要易主簡直易如反掌,凜兒根本就不是對手,一旦打起來,結果隻有一個,還不如主動退位讓賢,避免傷亡,更求能全身而退。


    夏瑜凜道:“母後明知皇叔要造反,偏偏這個時候想殺了高師傅,高師傅是朕唯一的保障,您都要鏟除,您就這麽希望皇叔當皇帝?就這麽希望我死在皇叔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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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瑾道:“她不會殺你。”是你要殺她,她才逼不得已先下手為強。


    夏瑜凜根本不信,哼了一聲說:“我知道刺殺皇叔的人是高師傅派的,我不但不怪他,還要感激他,高師傅這麽做也是為我好,為我鏟除心頭大患,可惜皇叔命大,一箭穿心都死不了,現在他回來報仇了,就是想取我性命,我不怕他,大不了跟他拚了,我是天子,自有上天庇佑,就算死了,我也是堂堂正正的死,到了地下,也有臉麵見父皇。”


    宣瑾不知他小小年紀怎會如此護著臉麵,而且一口一個父皇,他父皇在世時,恐怕連他的樣子都記不清,現在卻被他當作神明一樣,這難道就是血脈相連?那她這個母後呢?凜兒可是她一手帶大,不過因為嫁給夏熾陌,竟被他記恨如此,還不如一個高珩在他心中的分量,也罷,如此是非不分,這天下注定不是他的,隻是凜兒可以怨她恨她,她卻不能罔顧凜兒性命,若是凜兒執意如此,隻怕真會枉送小命。


    “凜兒,我不管你答應也好,不答應也罷,母後絕不會讓你去白白送死,隻要你聽母後的話,母後保證皇叔不會傷你,讓她封你一個親王,然後跟母後一起遠離皇宮過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好嗎?”


    夏瑜凜聽說可以跟母後一起生活有些心動,不過想到以後不能做皇帝,還要向皇叔服輸,便不願意了,而且經過這麽多事之後,母後的話讓他不敢全信,還是高師傅說得對,隻有做皇上,才不會被人欺負,更可以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夏瑜凜堅決道:“母後,恕兒臣不能從命。”跟著拍了拍手,“高師傅,你們進來吧。”


    宣瑾吃驚的看著門口,門開了,高珩身上還穿著孝衣,後麵跟了兩列內廷侍衛,看樣子早有準備,宣瑾滿目質疑的看著夏瑜凜,用眼神詢問他想要做什麽。


    夏瑜凜道:“母後,委屈您在高府暫時住下,待兒臣辦完大事,再接您回宮。”


    “你要軟禁哀家?”宣瑾臉上寫滿不可思議,她的兒子竟然想軟禁她。


    夏瑜凜道:“兒臣也是為母後安全著想,希望母後能體諒兒臣的一片苦心。”


    宣瑾知道這一定不是凜兒的主意,把目光投向高珩,就見他麵色冷峻,隻看著夏瑜凜,一副聽令模樣,宣瑾死心了,高珩定看過那道旨意,她想要高珩死,高珩又怎會束手就擒,所以凜兒來高府吊喪,還要她一同前往,這根本就是一個陷阱,宣瑾想笑,她竟然被自己的兒子設計了。


    “太後娘娘,請。”高珩的聲音跟他的臉色一樣的冰冷。


    宣瑾也知多說無益,對夏瑜凜除了失望還是失望,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凜兒,你會後悔的。”言罷,不看高珩一眼,徑直走了出去。


    夏瑜凜看著高珩,有些不安的問:“高師傅,母後她是什麽意思?”


    高珩道:“皇上請放心,娘娘不高興,是因為您沒聽她的話,等皇上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是個有本領的好皇帝,娘娘自會感到欣慰。”


    夏瑜凜歎氣道:“朕知道母後生氣的原因,還不是因為朕要對付皇叔,朕要是殺了皇叔,恐怕母後以後就再不喜歡朕了,高師傅,朕有個要求,咱們隻需扳倒皇叔即可,千萬不要傷了他的性命,他畢竟是朕的皇叔,是母後喜歡的人。”


    高珩應道:“微臣領旨。”嘴邊卻扯出一個不屑的笑。


    宣琉璃到景王府找水輕靈,尋了大半個王府都不見水輕靈蹤影,氣呼呼的踢著花園裏的石子,突聽假山後麵有聲音,而且還是故意壓低了聲音,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宣琉璃心生好奇,躡手躡腳的靠近,隻聽一個聲音說:“你知道嗎,王爺要娶側王妃了。”


    另一個聲音道:“別胡說,王爺好端端的怎麽會娶妃,你從哪聽到消息?”


    “王府上下現在都傳遍了,就你還不知道。”


    “那要娶誰啊?”


    “城陽郡主唄。”


    “真的,為何這麽突然?”


    “嘿,我告訴你,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一定一定,你快說。”


    那人聲音更低了,不過宣琉璃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前天晚上,我們王爺和那城陽郡主,共度春宵。”


    聽的人顯然很吃驚,不禁“啊”的一聲,“此話當真?”


    “那還有假,小玉說了,她親眼看到城陽郡主在王爺房中待了一晚上,早上出來時,還衣衫不整呢。”


    “難怪,難怪,這麽看來我們王府又要辦喜事了。”


    “那是當然,到時少不了你我的賞,對了,這事王爺還沒對外公布,恐怕還要再等兩天,你可不要出去亂傳。”


    “知道,知道。”


    兩人說完話便走了,聲音越來越遠。


    “那城陽郡主貌美如花,確實配的上我們王爺。”


    “可不是,連太皇太後都喜歡呢。”


    宣琉璃氣得渾身發抖,景王真是太過分了,竟然背著她姑姑跟別的女人廝混,還要娶做側王妃,不行,我要找他對質,不過隻走了兩步就又停了下來,絞著手指,又想,景王要是不認賬怎麽辦呢?再說,既然整個王府都傳遍了,這事定假不了,嗯,還是把這件事先告訴姑姑,讓她早作防範,絕不能讓那狐狸精得逞。


    宣琉璃東張西望偷偷跑出景王府,便往高府大院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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