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 禦花園中卻絲毫不見蕭條,依舊繁花勝錦, 馥香滿園,太後在園中設宴, 妃嬪們應邀前來,鶯鶯燕燕簇成一團,比起百花亦不失色。


    先帝英年早逝,這些太妃太嬪太貴人們年紀都不大,先帝的結發妻子婉貞皇後早已仙逝,妃嬪中年紀最長的端太妃不過三十有六風韻猶存,而當今太後更是花容月貌, 正是女子大好年紀, 所以不安於室倒也情有可原,妃嬪們心中譏誚者有之,不過更多的則是羨慕嫉妒,宮中女人的寂寞與甘苦, 誰能比她們更加清楚?可惜皇上隻有一個, 太後母憑子貴,有此特權,旁人隻有羨慕的份,再想到戀上太後的人,更加讓人眼紅不已,隻恨自己沒有太後那般絕世容貌,可以讓景王垂憐。


    眾多人裏對太後最為咬牙切齒的當然還是容太妃, 當日若是她的兒子登基,太後今日所擁有的一切可就是都是她的,容盈月看著正在跟妃嬪說笑的宣瑾,恨不得在她臉上劃上兩刀方能解氣。


    容盈心見姐姐臉色不好,連忙把她拉到一側,軟聲勸慰道:“姐姐,防人口舌。”


    容盈月先是一聲冷哼,“本宮何懼?”跟著歎道:“難道本宮這輩子都要受製於這個女人?”


    容盈心臉上有了愧色:“隻怪盈心無能,幫不了姐姐。”


    容盈月立即握住她的道:“這怎麽能怪你,怪隻怪那景王有眼無珠,放著你這樣千嬌百媚的美人兒不要,非要一個寡婦,說也奇怪,那景王到底什麽體質,合歡散對他竟不起作用?”


    容盈心沉吟道:“隻怕他並未服藥。”


    容盈月奇道:“你不是親眼看著他喝下去的嗎?”


    容盈心道:“我記得那日倒酒的人是水輕靈,水輕靈身懷絕技,我恐怕是被她偷龍轉鳳了。”說到水輕靈,容盈心倒想起一事,那日宣琉璃服藥發作可是她親眼所見,決計錯不了,事後她旁敲側擊問過宣琉璃,宣琉璃言辭閃爍,避而不談,若是無事發生,以宣琉璃的個性,不會如此遮掩,所以那晚一定發生了什麽,原本她懷疑景王,若是如此,那便是太後姑侄同侍一個男人,這要傳出去,又是一段令人不齒的笑談,讓太後的聲譽受損,倒還是其次,如果能離間得她們姑侄因為男人而反目,對她跟姐姐而言倒是個不錯的契機,隻可惜宣琉璃跟景王半點有染的跡象都沒有,倒是跟水輕靈越走越近,難道是……如此,倒是要從長計議了。


    容盈月道:“事情已過去這麽久,多想也無益。”看著眾星捧月的宣瑾,又道,“這個女人的地位日漸鞏固,隻怕以後扳倒她的機會更少了,本宮已不奢望丹兒能繼任大統,隻要那個女人不好過就成!”說著冷哼了一聲,眼中盡是妒意。


    容盈心也朝宣瑾看去,臉上掛著淺淺的笑,道:“姐姐若是如此想,那實在是太容易了,咱們隻需耐著性子等便是。”


    容盈月亦是聰慧之人,一點便通,“你的意思是看他們窩裏鬥?”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宣瑾和夏熾陌雖有苟且之情,但是政治立場卻是對立的,而且從他們最近的頻繁動作來看,儼然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容盈心道:“不止,他們是內憂外患。”


    容盈月喜道:“不錯,兩蚌相爭,漁翁得利,咱們有額外收獲也說不定!”又道,“那城陽郡主擺出如此排場,也不知到底有無本事,可別是銀樣j槍頭,中看不中用。”


    容盈心道:“有道是求人不如求己,咱們隻管靜觀其變伺機而動。”


    容盈月點頭稱是。


    姐妹倆說話間,已離眾人很遠,忽聽一個宮人大聲唱諾道:“城陽郡主求見太後!”兩人一對視,朝人群走去。


    宣瑾略整衣衫,坐回涼亭,給有身份的太妃賜了座,其他人則分開站到兩側。


    容盈月坐在宣瑾左手邊,笑道:“這城陽郡主好大的麵子,要咱們這麽多人等她一個,恐怕連咱們的公主都不及她的排場。”


    宣瑾端著茶盞,含笑不答。


    其他妃嬪看著宣瑾的臉色,揣摩著她的心思,紛紛敷衍幾句,說的不過些左右逢源的話。


    一行人由遠而近,不消說,走在最前麵的盛裝女子便是城陽郡主夏芷荀,待她走近了,眾人都覺眼前一亮,這城陽郡主果然長得不錯,難怪有傳言說,連景王都被她迷住了,一連幾日都盛情招待她,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而跟城陽郡主並肩而來正是景王夏熾陌,一個翩若驚鴻,一個風度翩翩,咋眼看去,宛若一對璧人,兩人有說有笑而來,神色間竟甚是親密。


    所有人都知道景王和太後有私情,景王竟如此不避嫌,公然對其他女子示好,就不怕太後著惱?這倒有趣的緊,眾人表麵不動聲色,實則紛紛有了看好戲的心,有些藏不住心思的,已偷偷打量了宣瑾,就見她神色不變,心中暗想,看你能忍到幾時。


    宣瑾心思何等敏捷,以她對夏熾陌的了解,如何看不出夏熾陌在做戲,夏熾陌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移情別戀,如此做不過是為了氣她罷了,吟雪說夏熾陌因愛生恨,令她陡然醒悟,最近似乎真的跟高珩交往過於密切了,雖說是為了公事,但是畢竟她跟高珩有過一段情,莫說夏熾陌,就連她自己有時都有公私不分之感,不怪夏熾陌會想歪,夏熾陌越憤怒,越能說明心裏在乎她,現在夏熾陌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明知是假,心裏依然有波動,更能體諒夏熾陌的心情,如此想著,反倒不生氣了,心平氣和倒不是裝出來的。


    可惜夏熾陌不會讀心術,她見宣瑾臉上半點異樣都沒有,立即恨得牙癢癢,這個女人實在是太會偽裝了,明明水輕靈回來說,宣瑾心裏在意她,但是看宣瑾的樣子,哪裏像?心下決定,她就不信邪了,今日非逼得宣瑾當著眾人的麵為她吃一回醋不可!


    夏芷荀一眼就認出了太後,倒不是宣瑾坐在正中間,而是那傾城容貌在美人堆中,依然顯得鶴立雞群,舉手投足流露出的端莊氣質,更是勝人一籌,暗歎,太後果然心機夠深,先前被她那般挑釁,現在看到她竟沒有半點不悅,而且言談舉止大氣超然,絲毫不失一國之母的風範,如此反倒顯得她此前的行為幼稚了,不由得收起小覷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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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各有心思,該有的禮節少不了,夏芷荀施禮後,令人奉上禮物,無非是女人用的珠寶首飾、胭脂水粉之類。


    妃嬪們都是見多識廣之人,自不會把這禮物放在眼中,但是對禮物的分量卻看得極重,這關乎到身份的尊卑,若是從二品太淑儀比正二品太昭儀的禮物厚重,哪怕隻是多一根簪子,那也是大大得罪人的。


    夏芷荀隻道宣瑾是故意為難她,將妃嬪們都召集在一起,即便她禮物備得周全,但她又如何識得這些人?不出錯才怪!心下正為難,忽聽宣瑾說:“吟雪,郡主第一次進宮,恐怕不識得各位娘娘,你去幫郡主引見一下。”


    夏芷荀臉上訝異一閃而過,難道她又猜錯了?


    容不得她多想,吟雪已走至她跟前,道:“郡主,請隨奴婢來。”領著夏芷荀走到最末端的華衣美人處,介紹,“這位是太貴嬪娘娘……”


    既有人指引,禮自然不會錯,而且禮物又豐厚又得體,妃嬪們想挑出點毛病都難。


    當夏芷荀將最大的一份禮獻給宣瑾時,宣瑾笑道:“北川王實在是太客氣了,備如此厚禮,還讓郡主千裏迢迢從北川帶來,哀家和各位娘娘心中真是過意不去。”


    夏芷荀連忙道:“一點薄禮,不足掛齒,娘娘們不嫌棄就好。”


    妃嬪們也紛紛客套一番。


    宣瑾給夏芷荀賜了座,這才問:“北川王身體可安好?”


    夏芷荀答道:“托娘娘洪福,家父身子骨還算硬朗,不過歲月不饒人,到底趕不上從前了,如今連上個馬都顯得吃力。”


    宣瑾點頭道:“身體安康就好。”頓了一下,忽道,“俗話說飲水思源,落葉歸根,王爺可有想過舉家遷回京城?”


    莫說夏芷荀,就連夏熾陌都聽得身體一震,不知宣瑾說得客套話,還是另有所指。


    見夏芷荀在發愣,宣瑾又笑道:“郡主莫要誤會,哀家也是聽太皇太後她老人家時常念叨這些老藩王,一年少是一年,跟她同輩份的已沒幾個了,所以哀家才有此一問,再有,皇上年幼,少不得北川王這樣的老臣輔佐啊!”


    夏芷荀連忙道:“芷荀未曾聽父王提過此事,不敢妄自作答,待回去問明家父,再行告知娘娘。”


    宣瑾淡淡一笑,道:“哀家不過隨口一問,郡主無需太過慎重,北川離京城可不近,郡主難得來一次,可不能急著回去,至少住個一年半載才行,太皇太後最喜跟年輕後輩相處,她若見到你定是十分喜歡。”


    夏芷荀臉上有了為難之色,心裏更是驚疑不定,難道太後已知道她此趟進京的目的?她若留著京中,父王投鼠忌器還如何行事?連忙推辭。


    宣瑾見她態度堅決,倒也不好強留。


    忽聽一人道:“宮中最近要辦一件喜事,郡主怎麽也要喝完喜酒再走。”


    此言一出,滿座皆疑,紛紛看向說話之人。


    夏熾陌一臉笑意,不像是在開玩笑,目光直直的落在宣瑾臉上。


    宣瑾對上她的眼神,心驀地一緊,隱約猜到一些,心中大駭,夏熾陌,你可不要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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