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要做的事, 沒人能阻止,就算太後也不能, 朝暉殿如期動工,負責監工的是景王的第一幕僚夏疏影。


    原是件好差事, 但是夏疏影聽了夏熾陌的要求後,就想撂擔子不幹了,這修得哪是王爺的寢宮,分明是女子閨房,就算是為了討好太後,也不至於如此吧,一個大男人住裏麵不別扭嗎?


    夏熾陌朝他白了白眼, 故作玄虛的說:“山人自有妙計。”


    不知情的人自然覺得夏熾陌做事癲狂, 隻有太皇太後和水輕靈隱約猜到幾分用意,尤其是水輕靈,當夏熾陌跟她說,讓她尋京城最好的裁縫為她做幾件女衫時, 水輕靈的下巴直接掉了。


    水輕靈戰戰兢兢的問:“主子, 您不會是想……”


    夏熾陌對她沒有隱瞞,道:“這件事終究瞞不過瑾兒,與其讓她無意發現,震驚之下,壞了大事,不如坦白向她交代,也好有個防範。”夏熾陌之所以有這個打算, 實則是那日假山後與宣瑾的一番交心之談,讓宣瑾對她改觀不少,不但在言語上不再爭鋒相對,甚至偶爾一些親密舉動,宣瑾也不再排斥,無疑她跟宣瑾的關係躍進一大步,然而當她對宣瑾情難自已時,卻不敢深入造次,那種煎熬可想而知,逼不得已才決定鋌而走險,當然還有一個緣由則是,如此下去,就算宣瑾愛上她,愛的也隻是個男人,她要宣瑾愛上的是最真實的她。


    “若是太後不能接受呢?”水輕靈擔憂的問,“甚至拿住這一點,反過來要挾你,豈不是很被動?”水輕靈旁觀者清,她可沒夏熾陌那麽樂觀,太後對夏熾陌的態度緩和了是不錯,但是還沒到夏熾陌說得那種地步,夏熾陌自戀的說太後已經傾心於她,她可是半點沒瞧出,就說那天夏熾陌隻說錯了一句話,結果就被太後趕了出來,還連吃三天閉門羹,半個月都沒給一個好臉色……真不知夏熾陌的那份自信從哪裏來,不過想想也替主子不值,太後還真不是一般的狠心。


    對於這一點,夏熾陌也不知考慮多少回了,正因有此顧慮,所以才一直不敢坦白,但是事情總要有個轉機,總不能一直這麽坐以待斃,眼看這麽多年的夙願就要達成,卻因為這個原因而駐步不前,怎能不急,她已迫不及待的想跟宣瑾更進一步了,隻有讓宣瑾徹徹底底屬於她,才不會多生變故,而且她相信宣瑾知道真相後一定不會出賣她,水輕靈問她為何如此篤定,夏熾陌說直覺……


    “事關重大,要不要跟太皇太後先商量一下?”水輕靈到底不放心,若真出了事,她可擔不起這個責。


    夏熾陌想了想說:“也好,不過眼看她老人家壽辰快到了,就別給她添堵了,過些日子再說吧,反正這事也不急在一時,等萬事俱備了再說不遲。”


    水輕靈笑道:“難得主子還記得這事兒。”


    夏熾陌問她:“禮物準備得如何了?”


    水輕靈道:“都按主子吩咐的準備妥了,太後肯定喜歡。”


    夏熾陌點頭,突然有了個主意,這些日子雖有容盈心幫忙引開宣琉璃,到底還是多有不便,宣寧宮裏又全是宣瑾的人,若是把壽宴擺在朝暉殿,再在壽宴當日將宣瑾灌醉,借機把宣瑾留下,豈不是任她為所欲為?當然她還沒卑鄙的企圖用這種方法占有宣瑾,隻是想跟宣瑾多處片刻罷了,哪怕隻是擁她入眠也是好的,如此一想,便道:“朝暉殿近日內應該可以完工,你去吩咐一下,就將太皇太後的壽宴擺在這裏吧。”


    水輕靈哪知道她的想法,還以為她是為太皇太後盡孝心,道:“太皇太後壽宴的事,都是太後娘娘在安排,奴婢這就去跟娘娘說。”


    夏熾陌最近一直忙著升遷調任京城兵營將領的事,已有幾日未見宣瑾,便同水輕靈一道過去。


    未到宣寧宮,先聽到錚錚幾聲,似乎有人在彈琴,跟著優雅的琴音連綿而出。


    水輕靈就要進去,夏熾陌伸出手臂攔住她:“慢著,別打擾了彈琴人的雅興。”


    夏熾陌隻略懂音律,但是彈琴人琴藝高超,就算不知曲名,亦能聽出其中意思,隻聽琴聲,先是委婉纏綿,像是情人絮語,突然偏轉,變得驚濤駭浪,好像在怒訴,激怒漸消後,時高時低斷斷續續,則又表現得矛盾與彷徨,最後蕭蕭幾聲收尾,頗有留戀之意。


    夏熾陌忍不住讚了一聲:“好!”還以為是宣瑾所奏,正要進去誇讚,卻聽到宣瑾的聲音從裏麵傳來。


    “沒想到多年不見,你的琴技越發精練了,這曲《有所思》,溫婉流暢,如歌如泣,讓人身臨其境。”


    跟著一個男子的聲音傳出:“娘娘謬讚了。”


    夏熾陌“咦”了一聲,“是他!”


    彈琴之人正是剛調入京師不久的車騎將軍高珩,夏熾陌這幾日忙得不可開交也是拜此人所賜,沒想到他一個武將,竟然還擅長風雅之物,之前倒是沒看得出來,跟著臉色一變,高珩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再一想,高珩還是經宣瑾舉薦才調入京城,難道說他們是舊識?若是普通武將還好說,偏偏那高珩長得一表人才,不但精通兵法,還會撫琴,竟是文武雙全,夏熾陌不由得上了心。


    “主子怎麽不進去?”水輕靈見夏熾陌站著不動,疑惑問道。


    夏熾陌恢複常色,甩了下衣袖,背著手踏進去,進去後才發現,除了高珩,宣瑾的二哥宣崇武也在,宣琉璃坐在宣瑾身側,幾個宮女太監在旁邊伺候著,除了宣瑾,其他人見夏熾陌進來,都紛紛起身行禮。


    夏熾陌見高珩一襲白衫,跟前放著一把瑤琴,風雅的氣質,與早上見到的驍騎將軍,倒是判若兩人,隻當方才未聽到琴音,故作驚訝道:“咦,莫不是高將軍還會撫琴?”


    高珩未答,宣瑾先道:“王爺來晚一步,高將軍剛剛獻曲一支,曲藝之高超,讓人驚歎。”


    夏熾陌原就對高珩起了戒備之心,沒想到宣瑾上來就幫他說好話,心下頓時不悅,臉上還掛著笑容,問宣瑾:“難道還比得上皇嫂?”她曾聽過宣瑾撫琴,雖是很久以前的事,不過仍記憶猶新,絕對比高珩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此問就是不想宣瑾捧高高珩。


    宣瑾卻回答得幹脆:“哀家自歎不如。”


    高珩忙道:“娘娘謙遜了。”


    夏熾陌這下更不高興了,卻仍笑嘻嘻的說:“如此說來,讓高將軍這麽一個文雅之士領兵打仗真是用非所長了,宮中的大司樂正空缺,不知高將軍感不感興趣?”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一愣,不知她這句話是真是假,還道她已瞧出端倪,借機打壓,夏熾陌若真想這麽做,誰也奈何不了她。


    隻有水輕靈知道,夏熾陌老毛病又犯了,動不動就亂吃飛醋……


    高珩道:“王爺說笑了,撫琴不過是閑暇之樂,豈能與保家衛國相提並論。”


    夏熾陌擺手道:“高將軍此言差矣,‘瑤琴三尺勝雄師,諸葛西城退敵時,十五萬人回馬處,土人指點到今疑’,諸葛亮一曲,逼退司馬懿十幾萬大軍,你能說它毫無用處?”


    高珩自然知道她是在故意刁難,為免起爭執,就沒應話。


    宣瑾看不過夏熾陌仗勢欺人的樣子,道:“諸葛亮退敵講的是計策,彈琴不過是故弄玄虛罷了,誰在乎他彈得高雅還是俗套?”


    夏熾陌見她三番四次維護高珩,又被她搶白,立即冷下臉,“哼”了一聲入座。


    氣氛立即變得凝固,宣瑾是不願說,別人是不敢說,到底還是夏熾陌打破僵局,問:“不知高將軍找太後所為何事,難道就是為了撫琴?”宣崇武也在這裏,若是猜得不錯,應該是籌謀一些事情,最近宣家人的動靜很大,若不是看在宣瑾的麵子上,她也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還是宣瑾幫著回答:“哀家與高將軍多年未見,高將軍調回京師,得空敘敘舊罷了。”


    夏熾陌惱極,差點脫口而出,高珩是啞巴嗎?樣樣要你代言!終於還是忍下怒氣,淡淡道:“那本王來得真是不湊巧,打擾你們雅興了。”


    這回宣瑾沒說話,倒像是默認了一般。


    夏熾陌更恨了,同時看出宣瑾根本就是故意跟她作對。


    高珩已瞧出當前形勢,怕兩人再起爭執,也知自己在這裏不受歡迎,連忙道:“末將還有要事在身,娘娘若無差遣,末將就先行告退。”


    夏熾陌巴不得他快點走,不等宣瑾說話,搶道:“本王跟娘娘有要事相商,若無事就都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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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瑾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從夏熾陌進來,心情就開始變得莫名惡劣,許是高珩的那曲《有所思》勾起了某些往事,才會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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