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瑾睡得並不安生,隻一點動靜就醒了,詢問:“外麵何事爭吵?”


    吟雪聞聲進來,“王爺要見娘娘。”


    宣瑾猜也是這樣,隻有夏熾陌才敢在大清早擾她,也隻有在夏熾陌眼中完全沒有“於理不合”這四個字,待要說讓王爺稍等片刻,夏熾陌已掀簾進來,吟霜跟著後麵,急道:“王爺,您不能進……”


    而映入夏熾陌眼簾的則是一副美人初醒圖,宣瑾半臥在床榻上,錦被滑至腰間,身著中衣,青絲有些淩亂,比平時少了幾分端莊,卻多幾分倦懶,別有一番風情,夏熾陌隻看得怦然心動。


    吟雪和吟霜已有了眼見,不等吩咐,就自覺退了出去。


    昨晚那般情況下,夏熾陌都能適合而止,宣瑾並不擔心夏熾陌會有過分舉動,隻是自己此刻衣冠不整,到底不雅,便道:“王爺可否先行回避一下?”


    夏熾陌自是不願,不過也怕引起宣瑾不快,退而求其次的說:“你我何必見外,我轉過身去便是。”說著真背過身去。


    宣瑾惱她的無賴,卻也別無它法,總不能一直這樣坐著,隻好掀開被子下榻,不想夏熾陌突然轉過身來,嚇了一跳,隻當夏熾陌是故意的,抱著雙臂,著惱的看著她。


    這回真是冤枉了夏熾陌,夏熾陌拿出那件薄如蟬翼的天蠶衣遞給宣瑾,道:“把這個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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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瑾沒接,隻問:“何物?”


    夏熾陌道:“穿上它可以刀槍不入。”


    宣瑾蹙眉:“好好的穿它做什麽?”


    夏熾陌解釋:“這樣誰也傷不了你。”


    她深處宮中,誰會傷她?宣瑾還是沒接,她可不想平白無故收了夏熾陌的東西。


    夏熾陌想的是,她不能時時刻刻守在宣瑾身邊,倘若有人對宣瑾不利怎麽辦?宣瑾如今已不是被冷落多年的皇後,而是垂簾聽政的太後,新皇登位,根基未穩,朝中懷有異心者甚多,她最能體會身處高位而危機四伏的感覺,指不定哪天宣瑾一句話就給自己埋下禍端,遭人暗算,不怕一萬,隻怕萬一,這天蠶衣雖不能百分百保命,總能擋上一擋。


    夏熾陌不由分說,直接將天蠶衣塞在宣瑾懷裏,用強硬的口吻說:“穿上它,你若不肯,那就隻好我幫你了。”


    宣瑾豈聽不出“幫”字的深意,無非就是借機占她便宜罷了,這人真是霸道的緊,送人東西都這麽蠻橫,再看這天蠶衣需貼身穿了,總不能當著夏熾陌的麵寬衣解帶,隻好道:“要我穿也行,你得先出去。”


    夏熾陌也會晤過來,她已不止一次想象過宣瑾玲瓏有致的嬌軀,現在宣瑾衣衫不整的站在跟前,更讓她遐想菲菲,目光變得灼熱起來。


    宣瑾見她站在不動,還直勾勾的盯著自己,許是夏熾陌幾次三番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心中雖惱,卻沒了怯意,也沒避開她的目光,而是跟她對視。


    宣瑾還是第一次如此直視她,水波流動,夏熾陌竟被看得沒出息的臉紅起來。


    宣瑾看到夏熾陌臉上的羞色,心中也訝異了一下,臉皮如此之厚的人,還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卻不忘嘲諷道:“王爺不肯走,莫不是還有其他想法?”


    想法自然有,隻不過不敢做罷了,夏熾陌收回心神,從懷裏取出那塊月牙狀的姻緣石,也不經宣瑾同意,就直接係在她脖子上,然後道:“不許摘下來。”


    宣瑾也不知她掛了什麽東西在自己脖子上,伸手摸上去,冰涼光滑,感覺像石頭,看著夏熾陌,無聲詢問。


    夏熾陌怕她知道是姻緣石後摘掉,就含糊不清糊的搪塞過去:“反正是好東西,你戴著便是。”


    宣瑾也隻道她送了個尋常掛飾,反正放在衣物裏,也沒人瞧見,掛著就掛著吧,就沒再多問。


    那顆夜明珠,夏熾陌覺得送宣瑾沒啥用處,就自己收了。


    宣瑾衣衫尚未換好,夏瑜凜就在一大群侍從陪同下而來,還未進門,就大哭著找母後。


    吟霜忙得迎上去,問這是怎麽了。


    夏瑜凜抽抽噎噎說不出話,還是徐升代他回答,原來夏瑜凜昨晚哭鬧了一夜,著了涼,再加上原就累了一天,小孩子身子薄受不住,一大早就上吐下瀉。


    因為景王在,徐升並沒說皇上為何哭鬧,不過吟霜也已猜到,皇上可是她看著長大的,定是皇上第一次出遠門怕生,母後又不在身邊,如何不鬧,而皇上身邊的人又忌憚景王,不敢送過來,才委屈了皇上一夜,偏偏皇上住的地方離這裏又很遠,她們竟是半點聲音都沒聽到。


    吟霜隻問:“傳過太醫沒有?”


    徐升道:“已把脈開方,一會兒就將藥送過來。”


    話音剛落,宣瑾從內室走出來,自然已聽到他們的對話,一臉焦色,喚了一聲:“凜兒!”


    可憐小皇帝這會兒才看到自己的母後,立即撒開吟霜的手,撲過去,眼淚鼻涕全蹭在宣瑾的裙擺上,哭訴了一番。


    以免殃及池魚,跟著皇上過來的人見狀都散開了。


    吟霜也道:“皇上早膳定是未用,奴婢這就去多備一份。”


    兒子受了這麽大的委屈,自然是拜夏熾陌所賜,宣瑾瞪了一眼閑坐在一旁的夏熾陌。


    夏熾陌半點愧疚感沒有,還狠狠瞧不起皇帝侄兒一回,她十歲的時候,已經能騎馬射箭,哪像夏瑜凜這般還像個沒斷奶的娃,這麽一想反倒在意起來,見夏瑜凜粘著宣瑾,而宣瑾也是一副護犢情深的樣子,心中很不是滋味。


    糾結了一會兒,再看宣瑾竟然親夏瑜凜的額頭,夏熾陌再坐不住了,宣瑾怎能親別人!兒子也不行!


    “凜兒,過來!”


    夏熾陌突然出聲,引得母子倆同時看向她,夏熾陌已收起凶神惡煞,和藹可親的朝夏瑜凜招招手。


    夏瑜凜一進門就忙著哭,這會兒才看到夏熾陌,見到皇叔,立即興奮起來,突然好像想起什麽,用袖子抹了一把臉,然後抬頭挺胸的走向夏熾陌。


    宣瑾看得稀奇,凜兒怎麽突然間變得跟小大人似的,而且看著夏熾陌時,眼中明顯帶著崇拜,不知何故。


    不等夏熾陌開口,夏瑜凜先說:“朕有聽皇叔的話,隻是……”夏瑜凜隻是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生怕夏熾陌不兌現承諾,扯著夏熾陌衣袖說,“再沒有下次了。”


    夏熾陌笑著摸摸他的頭:“皇叔又沒有責怪凜兒。”


    夏瑜凜立即兩眼放光:“真的?那皇叔什麽時候帶朕去打老虎!”


    宣瑾這才明白,原來他們之間有這樣的約定,隻是帶凜兒去打老虎?恐怕又是夏熾陌在信口雌黃。


    宣瑾不知,原來那日夏瑜凜拿著太監給他做的彈弓,在禦花園裏追著一隻家養的兔子跑,結果摔了一跤,坐在地上哭鼻子,正巧被夏熾陌看到,夏熾陌本想訓斥他一頓,一個皇帝怎麽能這麽沒出息,隨即又改變了主意,當著夏瑜凜的麵,一連射落三隻空中飛過的大雁,然後告訴夏瑜凜,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該做的事,夏瑜凜當時看得目瞪口呆,立即把夏熾陌當英雄崇拜,吵著鬧著讓夏熾陌教他。


    夏熾陌說,隻要你肯學,皇叔一定教你,你若能把皇叔的一身本事學去,不但能射大雁打老虎,而且還能讓全天下的人都聽你的話。


    前半句夏瑜凜還能聽得懂,最後一句卻不明白,歪著小腦袋問,為什麽讓別人聽我的話?


    夏熾陌也沒辦法給他解釋,隻說,這些等你大了就明白了,總之,第一步,就是不能隨隨便便就哭,要記得男兒有淚不輕彈,你是皇帝更要如此,等你什麽時候變成男子漢不哭了,皇叔就帶你打老虎去。


    先帝在時,除了煉丹就是寵容妃,何曾教過子女,夏瑜凜有父親也等於沒父親一樣,母親雖然寵他,但是也從沒跟他說過這些,夏瑜凜到底是男孩子,有很多天性,母親無法幫他挖掘,倒是夏熾陌有著非一般的經曆,比普通人還要深刻得多,夏熾陌用實際行動表現出來,夏瑜凜怎能不信服。


    夏熾陌聽夏瑜凜如此問,靈機一動,有了主意,道:“皇叔倒是想帶你去,隻怕母後不答應。”


    夏瑜凜立即扭過頭去,眼巴巴的看著宣瑾,眼神中盡是熱切的盼望。


    宣瑾微惱,凜兒還病著,夏熾陌怎能出這樣的餿主意,而且凜兒才十歲,如何能狩獵,光聽著就覺得很危險,再則他們這趟出來是祭天的,哪有那份閑空,便道:“皇上莫要胡鬧,一會兒喝了藥,還要上山祭宗廟,不要再纏著皇叔了,坐下歇息吧。”


    夏瑜凜癟了嘴,雖然心裏很想,但是母後的話又不能不聽,乖乖在夏熾陌身側坐下,卻耷拉下小腦袋。


    夏熾陌正愁找不到借口把宣瑾拐出去,雖然帶著夏瑜凜是個累贅,不過卻可以讓宣瑾無從拒絕,到時隻需把凜兒交給輕靈,她就可以和瑾兒遊山玩水了,如此打定了主意,便道:“難得出來一次,凜兒又有這麽大的興致,不如就依了吧,至於祭宗廟,晚個一天兩天又不打緊。”


    夏瑜凜立即抬起頭,兩眼放光,還有希望。


    宣瑾則黑了臉,祭宗廟這麽大的事,在夏熾陌眼中竟如兒戲一般,而且是選好的黃道吉日,哪能說改就改,何況還有文武百官內外命婦在候命,簡直太荒唐了,待要反駁,突然想起夏熾陌才是大楚大權在握的那個人,再看夏瑜凜,一臉殷切,還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這般神情,讓她不忍拒絕,皺眉道:“皇上狩獵非同小可,光準備就要費好大功夫……”


    夏熾陌打斷她:“哪需這般麻煩,就我們三人去,難道你信不過我的武功可以保護你們娘兒倆?”


    宣瑾一怔,突然有些明白夏熾陌的意圖了。


    夏熾陌又道:“隻需跟外麵的人說,凜兒生病了,今天不去祭天就成。”


    原來他都想好了,宣瑾默然,雖然還是覺得不妥,到底什麽也沒說。


    用完早膳,夏熾陌喊來水輕靈,宣瑾到底把吟雪吟霜也帶上,心裏才踏實些,一行人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明陽山,朝夏熾陌常去的山明水秀之地馳去。


    路上,夏熾陌到底找了個機會親了一下宣瑾,還惡狠狠的說,以後宣瑾要親也隻能親她,連凜兒都不能。


    宣瑾全當她自說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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