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謝最終也沒來得及說出口,因為在確定過檢查結果無誤後,王主任第一時間就通知了在刑偵那邊問案的鄭執,剛巧王勇的事差不多也結束了,他匆匆收了個尾巴就趕了過來。


    涉及檢測設備的地方不像人來人往的刑偵隊那麽熱鬧,鄭執的大腳在地上啪嗒啪嗒一跑,狹長的走廊裏頓時響起一串回聲。


    “什麽情況?這裏頭怎麽還有未成年的事?”


    “職高的留級生唐雯雯,前幾天剛滿十八周歲,說是未成年有點不準確。”王主任這人有點咬文嚼字,尤其是常年和各種數據打交道的關係,說出來的話就算是嘮家常也總給人一股在做算術題似的嚴謹勁兒。


    但這些在鄭執那兒都不是重點,他在乎的是,好端端的兆力為什麽會和一個學生有勾連,而且兩人還那樣嬸兒了。隻要一想到一個半大孩子和別人做出這種胡鬧的事,他就止不住地罵人。


    鄭執鐵青著臉再不接王主任的茬,拿過傅紹言手裏的報告上上下下飛速掃了一遍後緊跟著轉過身:“去給我查,查這個叫、叫……”


    “唐雯雯。”


    “對,就是唐雯雯,她和兆力的交集,查他們是怎麽認識的,還有最後一次出現是在什麽時候!去!”


    跟班的偵查員被隊長這通吼得暈頭轉向,小跑著要走,不巧下一秒就叫人叫住了。


    傅紹言人長得細高,伸出去的手隔著滿廊的陽光看纖細且長,他手掌向下,自然垂落的食指衝著地的方向撓了兩撓,“回來。


    “你們隊長是被氣糊塗了,有些事忘了說。


    “除了這些還要查她和閆潔、許霞的關係,學生的社會關係相對簡單些,可以把調查重點放在學校,多問問她學校裏的朋友。”


    一番吩咐過後,才從懵神中回到現實的偵查員看看傅紹言,又征詢似的看向隊長,見鄭執沒作聲,這才點著頭小跑著離開了。


    等人跑不見了,鄭執這才張開幹巴巴的嘴開口:“我是被氣糊塗了。”


    可不是麽,一個失蹤在前的女學生會和一個同樣失蹤而後被殺的富二代發生關係,大概率不會隻是睡一覺那麽簡單,能在兩個人做那事的時候把人殺了,想想也知道這個唐雯雯怕也是凶多吉少。


    越想越覺得自己剛才的表現是意氣用事,鄭執使勁兒揉了揉腦袋,憨笑著抬起頭,“還有個事。”


    派去追掃雪車的人傳回了消息,他們在閆潔家十公裏的東城區發現了四十五碼的鞋印,雖然後續的鞋印被早起的足跡掩蓋住了,但相信在監控網如此發達的現在,抓著嫌犯隻是時間問題。


    聽他說完,傅紹言點點頭,這的確是個好消息,接下來隻需要等著回信再定下一步該怎麽做就好了。


    “康可和王勇那邊呢,後麵怎麽處理?”


    “王勇涉嫌脅迫他人等多項罪責,暫時被我們扣著了,看看後續還能不能吐出點東西來。至於康可……”說著話,鄭執忍不住搓了搓下巴,像她這樣人身安全都遭到威脅了還要堅持上班工作的人,從警這麽久的鄭執也是沒見過幾個,算了,都是個人選擇。他放下手,隨即朝遠處一指:“我的人送她回公司了,說是下午有個會是必須參加的。回頭我把材料整理一下咱們還得開個研判會,趁著這段空閑,你和邢霏回去休息一會兒吧,忙了一宿也沒闔眼。”


    傅紹言點點頭,卻沒有走的意思,一雙好看的眼睛眨了幾下隻是在邢霏和楊呐之間兜圈子,不光是他,連邢霏也緊盯著楊呐看,那兩道炯炯的目光想不把人盯毛了都難。


    旁聽了這麽久的楊呐冷不丁成了焦點,不適地扭了扭脖子:“這麽看著我幹嘛?”


    “是啊,你又闖什麽禍了?又惹邢霏了?”


    “誰惹她了!”天地良心,雖然她和邢霏講和的目的並不那麽純,隻是想蹭蹭邢霏的狗屎運,多破破案立立功,可動機不純不代表又惹了誰吧?鄭執一盆髒水莫名其妙潑到身上,可把楊呐冤枉死了。


    眼看著女壯士要和頂頭上司決一死戰的時候,一直沒說話的邢霏突然開口說了話:“沒惹。”


    又深吸一口氣,閉上眼說:“我想去看肖遙。”


    一句話六個字似乎說得比之前順溜不少,卻也花費了邢霏好些力氣,她一副拚了老命的說話樣子總算喚起了楊呐的記憶,後者猛拍一下腦門:“對哈,之前答應你了,老鄭,剛好你在,派個人帶他們去。”


    冤大頭老鄭:……


    “讓他冤枉我。”楊呐挨著邢霏的耳朵嘀咕,“你們跟他去吧,我不會開車。”就算會,這會兒的楊呐也不想去,有那個時間她要好好研究研究案子,不然下回再被邢霏這個新人比下去,她的老臉真就沒地兒擱了。


    邢霏無所謂誰帶著去,鄭執也懶得和這個刺頭兒多計較,手一揮,又喊來個人帶路,自己則追進王主任的辦公室繼續了解情況去了。


    再次上路,窗外的景色依舊是一望無際的白色,雪雖然被清走了大片,可路上還是留下淺淺一層,被車輪碾化,再被北風凍成一馬平川的冰上馬路。


    司機是個熟手,也是個生麵孔,見後排坐著的人臉色都熬出了菜色,索性也不抓著人聊天了,開了廣播,調到音樂頻道,一麵聽著舒伯特,一麵把車緩緩開出了市局地界。


    車子轉彎,邢霏回頭看看漸漸消失在樹牆後麵的高樓,自己跟自己個兒嘟囔:“楊呐,其實也沒那麽討厭。”


    “就算她不是誠心和你做朋友你也這麽想?”傅紹言不是傻子,最重要的是他了解邢霏,社恐的邢霏雖然怕和人打交道,可這丁點影響不到她的智商,一個人是不是真心和你交往他不信她看不出來。


    所以邢霏會這麽說他覺得有趣也欣慰。


    等了半天邢霏也沒作聲,轉頭去看,那人已經歪著腦袋倚在窗玻璃上睡著了。


    他歎出口氣,伸手替她找了個舒服的位子靠好,這才回頭掀開自己右邊那根袖管。


    “呀”的一聲傳來,他趕忙抬頭示意前頭的人噤聲。


    “可是golden,你這傷不輕啊,都流血了……”得到示意的人壓低了聲音,可那雙眼睛依舊瞪得老大,緊緊盯著後視鏡裏的那隻胳膊:這得是粗樹杈還是其他的什麽刮傷的吧,本來不算大的傷口怎麽那麽多青紫呢,這是被什麽東西抓的吧,“傅……”


    “噓。”傅紹言做了個無妨的手勢,邊拿出一早準備好的酒精簡單擦了幾下,緊接著就把袖管重新放了回去。


    “一點小傷,開你的車吧。”他說的是真的,小時候因為眼睛的事,附近的鄰居和學校的同學沒少找他的麻煩,處理這樣的傷他早就練得駕輕就熟,今天唯一出的紕漏就是事出突然,誇張手法用得急了,直接把傷臂獻出去了,但是,也沒什麽關係。


    飛雪過後的天地像幅壯麗的黑白水墨,車行其間,車裏的人好像在畫中行走。處理好傷口的傅紹言看了邢霏一眼,確定她睡得熟,這才拿出手機搜起了唐雯雯那所職高。


    好巧不巧的是,居然被他發現肖遙住的醫院旁邊就是這所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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