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驚訝跟意外,康可的腦子更是嗡嗡作響,回過神來頭一個反應就是有人故意製造了這次停電,可一個轉身後,眼睛又意外定格在烏漆嘛黑的窗外,隔著一層玻璃的窗外,雪沿著墨色的天際撲簌落來,像無數個緩慢爬行的小蟲,隔著雪看對麵,平時都豁亮的大樓竟都沒了光。


    平層的辦公區,有人點開手電筒照明,原本站在同事旁邊準備協助檢查的警員撥通了電話,簡短的幾句話就讓她聽出了來龍去脈——隔壁街和這條街同用一條電路,老舊小區積雪清理不及時,有處線纜讓雪壓斷了,這會兒正在搶修。


    那個破小區她記得,才進公司那年相同的情況也發生過一回,那次她剛好在準備一個會議ppt,結果那個小區的電纜突然壞了,害得她馬上要完成的心血全沒了,因為那事,她還叫閆潔好一通教訓……往事一點點在腦子裏清晰起來,惱恨地浮起了暗色,天曉得曾經讓她挨過批的事這會兒再發生竟又耽誤她另一件事。


    “康經理是吧。”


    康可抬頭,臉上掛著笑,“我在。”


    “兆先生的案子現在已經正式立案,同他有關的東西我們有必要調查,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在不確定什麽時候會來電的情況下,我們想把他的電腦帶回局裏,或者你們能提供其他可以檢查的有電條件。”想想,又補充,“你們可以隨行,公司設備嘛,肯定要涉及商業機密之類的。”


    警務人員想得總是那麽周到,康可笑了笑,抬手朝旁邊一比,“配合警方辦案我們義不容辭,隻是公司裏這會兒也沒什麽地方能提供給二位檢查的,這樣,小劉,你跟著去一趟,兆力之前在公司負責的項目不多,讓她跟著就行。”


    得到正麵的應許,警員三下五除二卸下了主機箱抱緊在懷裏,跟著康可說的那個小劉連帶之前取得的物證一同進了電梯。


    康可送他們到電梯口,門閉攏上的那刻,掛在嘴角半天的笑容終於隨著慢慢襲來的黑暗消失在最後一點光明裏。


    她不信自己會看錯,所以那個騙子是怎麽做到在那麽短的時間裏讓兆力的電腦順利關機的呢?


    “所以小傅,你是怎麽做到的?”黑暗裏,周阿姨一路推著車悄沒聲地把人送進了樓梯間,剛才她特地沒急著走,就是想看看自己那口子把沒把事幹好,誰能想到電還沒停,那台電腦居然先一步隱藏好了行跡。


    人呐,上了年紀,尤其愛打聽個八卦什麽的,確認過周遭沒人後,周阿姨的大臉直接懟到了傅紹言跟前,樓梯間沒有光,周阿姨那雙打聽事的眼睛卻亮出了綠光。


    光裏的人影微微笑著,抬手指了指身邊的人:“這回不是我。”


    “不是你?那是誰?”周阿姨轉了一圈,最終盯著在牆角那兒貓著的邢霏,不敢置信的聲兒都變了:“你幹的啊?”


    周阿姨嗓門兒是那種脆亮脆亮的,哪怕是壓著聲音說話,分貝依然不低,邢霏叫那股聲流包圍住,半天才僵硬地壓了壓腦袋。


    “乖乖,還真是你幹的啊,不得了不得了,小傅你是真不得了,能把這麽好的姑娘拐帶壞嘍。”


    “周姨……”傅紹言笑著喊她,好歹讓這位性格奔放的阿姨停止了嘖嘖。


    她倒退後一步,團著手打量著黑暗裏的姑娘,邢霏的病在見麵前傅紹言就和她提過,所以她老周也懂這會兒是時候該收了。


    樓梯門的細條玻璃上有光閃過,周阿姨臉色不變,手卻利索地把兩個人往角落裏拉了拉:“說真的,小霏姑娘,那真是你做的啊?怎麽做的啊?”


    “張冠李戴。”


    “張冠李戴?啥意思?”文化人不說話還好,說了話周阿姨就更糊塗了。


    可她糊塗不代表沒人明白,作為當時離邢霏最近的人,傅紹言憑這四個字就想到了她是怎麽做到的。


    把總往邢霏臉前懟的周姨拽來自己身邊,傅紹言對折起紙巾,開始卸臉上的妝:“周姨偷看過電視嗎?讀初中那會兒,爸媽不許看電視我看電視,我就假裝用錄放機播英語學習。那個年代的電視機和這會兒的還不一樣,頻道要靠按鈕操作,能用錄放機的頻道是一個按鈕,播灌籃高手的在另外一個。”


    他這頭說,那頭的周阿姨也從雲裏霧裏聽出了眉目,她那個年代別說電視上學,廣播都是稀罕物,偷看這事按理說是理解不了的,可架不住她有娃,娃也學英語,剛巧那會兒家裏也有錄放機,感覺自己馬上要抓住兒子小辮子的周阿姨不迭點頭,手更是緊抓住傅紹言,催他快說。


    “所以是不是你爸你媽不在家的時候你就看動畫片,他們一回來你就按到錄像那個頻道?”


    “周姨很聰明嘛。”傅紹言的笑容更大,換來的卻是周阿姨一聲更響的“奶奶的”。


    “這孫子難怪高考沒考上,八成也是看動畫片了,等我回去不叫他爸打死他!”周阿姨連罵帶喘,氣得不行,聲音高了,一下引來門外手電晃動。


    她趕忙捂起嘴,示意他們趕緊下樓。


    這回的電停得利索,連那綠油油的跑步小人都熄了火,幾個人借著門外偶爾照進來的光,一路很慢地又下了兩層這才停下。


    周阿姨又問:“可電視和電腦有什麽關係?”


    傅紹言看了眼邢霏,“我猜是把兆力的主機接到他對麵那台電腦的顯示器上了吧。”畢竟就是桌子底下那點兒地方,除了這法子也做不了其他動作。


    在他鼓勵的眼神裏,邢霏好歹算是鼓起了勇氣:“我把對麵的主機連上了兆力的顯示屏,這樣就算是開機後顯示的是不一樣的開機頁麵,看到的人也不會是圍在兆力電腦屏幕前的人,公司裏的人對這種涉案的八卦都有好奇心,所以假裝工作是最好的理由,我把那人的主機動了手腳的,接觸不良的電腦隻有在兆力那台機器開啟的情況下才會通電,這麽最後就是警方摁開了兆力的主機,對麵的職員也就同時點亮了兆力的顯示屏。”


    說到這,邢霏又搖搖頭,“可是我當時隻顧著不讓兆力對麵的人發現問題了,剛才才想起來,隻要電腦打開,對麵位子上的人依舊可以發現問題。”


    她已經很久沒有一口氣說上這麽多話了,勉強說這麽多,整個人都不適應地朝牆角縮了縮。


    黑暗讓有社恐的人總算可以好好喘上一口氣,邢霏鬆開攥緊的拳頭說,望著明明啥也看不清的天花板說:“幸好,停電了。”


    誰知道她的感歎換來另一個人更大的感歎,傅紹言搖著頭糾正:“世上哪有那麽多幸好,是周阿姨的老伴替咱們善的後,隻是周姨,讓這麽大片地方停電,陣仗是不是太大了。”


    “嗨。”周阿姨那頭正聯係這事呢,聽見傅紹言這麽說,直接舉起屏幕讓他自己看:“要怪就怪我家那口子的黴運體質太牛,我就是讓他想法子確保你們別被人發現了,他倒好,直接跑人家高壓電站底下晃悠去了,這一晃可好,直接把電站晃停了。


    周阿姨的胖手穩穩握著手機,屏幕上她那個和她在牢裏認識的老伴單用名字就讓人感覺到強烈的委屈巴巴。


    倒黴催的(老伴):我就是過去踅摸踅摸從哪兒下手好,哪知道那線就噌愣一聲讓雪壓斷了,我自己差點沒被砸著呢,老伴,回頭咱得讓小傅請咱吃頓飯謝謝我!


    “看見了吧,小傅,我們可沒故意想給電力係統製造麻煩,這裏頭一半賴老伴,一半賴他。”說著,一根指頭指向天,“不過啊小傅,我剛才上樓時聽他們說你在監控裏留影了,你是故意露出那麽個破綻的?給康可嗎?”


    傅紹言點點頭,物極必反,辦案有時候不是都需要保密遮掩的。特別是對康可這樣的人,與其留一個會讓她懷疑的圓滿畫麵,倒不如主動送上門去。因為就憑剛才對那個女人短暫的觀察,傅紹言幾乎可以肯定這個康可心裏有貓膩,至於這貓膩和案子有沒有關係,那就要看他們查得如何了。


    “周姨,你對康可這人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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