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呈天看她:“欣心,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李欣心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太過清楚,所以原本的遲疑這時也不再猶豫。


    “他不好。”李欣心看著病態的範澌,“大哥,你能告訴我他什麽地方好了?”


    李呈天嘆氣,抱住自己的妹妹拍了拍:“喜歡一個人,並不是因為他好不好,再有,別人認為他不好並不代表在我心裏他就不好了。”


    剛成年的李欣心似懂非懂,可是……她問:“可是你就要為這麽一個人放棄爸爸媽媽跟我們嗎?”


    “爺爺大壽,你跟我回去。”李欣心緊緊抓住她大哥的手不放。


    範澌睡覺時,有顆子彈飛過他的頭頂,他在黑暗中跳起來,李呈天抓住他的手,沉聲地問:“gān什麽?”


    範澌翻下身,拿出槍,掀開窗簾往外瞧。


    什麽也沒有。


    白天出現的那班人也消失得gāngān淨淨像沒出現過。


    範澌蒼白的臉,黑夜裏透著光的眼睛,詭異莫測,更或者,像個神經病。


    他把槍塞回枕頭底下,平躺下,繼續睡覺。


    李呈天站在chuáng邊看著他的動作,久久不語,看他睡下,往窗外看了看,他的警覺告訴他剛才什麽也沒發生。


    但範澌的動作?有什麽事發生了嗎?


    李呈天把白色紗簾放下,拍拍範澌,說:“吃藥。”


    範澌稍起,就著手把藥吞下,然後睡下。


    李呈天躺他旁邊,半天,過了好久,天邊都要起初陽了,他問:“你看見什麽了?”


    範澌靜靜看他半天,說:“我有幻覺。”


    李呈天沉默,摸著他的臉,範澌是受過訓練的特殊人才,不會這麽脆弱到出現幻覺。


    “有什麽不正常的嗎?”他問。


    範澌想了想,笑了笑,一句話也不說,翻過身,再度睡過去。


    李呈天半晌也明白了,也不睡了,把藥全拿了出來,把不適合的撿了扔了出去,又出了出賣者,不是新鮮事。


    範澌瘋了,他不可能守一個瘋子過一輩子吧?自家人的手段,李呈天一向知之甚深,他不驚訝,原本選擇這條路他就想到了後果。


    他回過頭對範澌說:“跟我回家好不好?”爺爺生日,不可能不去。


    範澌眼睛亮起來,“好。”


    “答應我……不隨便殺人。”李呈天隨便問問。


    範澌玩著他的下巴,胡茬有些刺人,他用他的臉蹭蹭,微痛,他現在的身體能清醒地感知到疼痛,他搖頭:“不好,我喜歡殺人。”


    他跳起來,打開門,一個人就著門倒了下來,範澌居高臨下,對趴下來的女孩仔細地打量,偏頭想了半會,搖搖頭,走出門,又想想不對,回去在枕頭上拿出槍,摸了摸,一手拿著槍一手拿著李呈天拿給他的褲子悄無聲息地飄了出去。


    李欣心紅臉,再然後又紅眼,看著她大哥,嘴唇張了張,最終還是啞口無言。


    兩個人的相處一直親密不起來,一個成熟穩重,一個隻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南轅北轍。


    範澌覺得好玩,以此為樂。


    李呈天奉陪。


    還得扯上家人。


    到達北京的那天早上,下了雨,範澌走前麵,低著頭四處看,渾然不覺雨打濕了他的頭。


    李呈天把傘打他頭上,他不著痕跡移開,在外邊,他總跟李呈天保持一段距離,好供有心人士對他暗殺。


    李呈天想寸步不離也沒有辦法,李越天來接的他們,李家的人,怕是隻有這一個人這時敢對他表示gān脆的態度。


    李呈天嘴角含著笑,看著前麵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的範澌,叫李越天開著車跟著,他自己跟在後麵。


    範澌把附近的環境觀察完畢,不好意思地笑笑,跟著李呈天進了車。


    李越天一邊開著車一邊抽菸,李呈天叮囑了一句:“少抽點。”


    範澌對車裏的定位係統很感興趣,這時按錯了鍵,車內響起警報聲,李越天伸手按掉,一句話也沒話。


    範澌曾暗殺過李越天,對於這個人他沒有多餘的感覺,隻知道他是第一個在他手裏活下來的人。


    明明換了血,血液還是沸騰了起來,他看著李越天的手,想著要是泡在藥水裏該有多好看,忍不住就往自己背包時掏東西。


    李呈天一看,沒有阻攔,任他零散地組裝著自己的槍。


    對李越天笑笑,李越天回他一個笑,隨即冷漠的臉又冰得沒有感qing。


    範澌想殺李越天,三人都心知肚明。


    範澌進不了李家的大門,在李呈天以前的房子裏呆下,李呈天一出去,半夜才回來,伴隨著臉上的紅腫。


    範澌是在李呈天進浴室的時候走進去的,他看著李呈天殘廢的臉,再加上雙膝的紅腫,蹲下身子碰了碰,李呈天看他一眼,把水溫打到偏溫一點,把濕漉漉的一陣風就能chui走的小夥子拎起扔到浴缸裏,繼續洗去一身的血腥。


    範澌頓感無趣,他其實不太喜歡跟別的人呆在一個空間裏,跟李呈天也是花了好長的時間才忍耐起來的,如果不是因為有點意思,他是不會放過這個他想要他死的人。


    可是,事qing已到了這個地步,他已死不成了,又有什麽好說的了呢?


    他隻好把遊戲玩到高cháo,絢爛落幕。


    李老爺子九十歲那天,李呈天又被bào躁的老革命家打得趴下了地,指著他:“一個一個的混帳……”


    旁邊的人誰都不好勸,倒是一直低著頭玩著煙的李越天說了句:“爺爺,該出去落座了,大家都等著您去開席。”


    老爺子開了他一眼,哼了聲,領著一大群人出了去。


    酒店的套房裏隻剩下李呈天跟李越天,李越天打開酒櫃,咽下滿口的酒,說:“你別回來了,李家的兒孫多得是,不缺你一個。”


    他說得淡然,李呈天聽得苦笑了一聲,摸了把臉:“隻好這樣了。”


    他站了起來,咻了口氣,“這次回來是請罪的,罪也請了,也可以放心帶著他逃了。”


    李越天笑笑,一口gān勁酒,摸著酒杯的邊緣,低下眼瞼:“逃吧……”他輕喃。


    他抬起來頭來,冷漠地扯了下嘴皮:“李家有我們就夠了,不必要再多搭個人進來。”


    李呈天沉默,推開了門走出去。


    “你會幸福嗎?”李越天在背後問,又像在喃喃自語,並不希翼得到他回答。


    李呈天背對著他點了下頭,走出門,也走出李氏家族這個大家庭。


    從今以後,想回到這裏,怕已經是沒有機會了。


    來時容易去時難,李呈天買到飛往義大利的飛機票,來到機場,一大群人向他襲來,他拉著範澌跑,範澌不願意,手往背包不自覺地拉。


    李呈天知道他這兩天在房子裏自製了幾顆炸彈,苦笑,這是公眾場合,自己的禍害從來沒有公眾意識,他很難告訴他不應該這樣做。


    車子轉向公路的時候後麵還是有人在追,過不了多久,連警車都進了隊伍,車子開不動,下了車往前麵跑,偏偏身邊的人還想掏槍,李呈天還得製止他的輕舉妄動。


    警察在後邊跟著喊著:“通輯犯……”


    路邊的人見著他們就抱頭狂竄,全都láng狽不堪。


    子彈不要錢的往倆人身上招呼,跑著跑著範澌來了勁,跑到前頭帶著李呈天往他擅長的路頭走,從單位樓跑到大廈後,再從地下通道跑到商場大廈,再然後隨著電梯往上升,從高空看殘陽。


    他表現平靜,可掩飾不住眼睛的興奮,手緊緊不知覺地抓著李呈天的手。


    李呈天抓著他的手,不敢鬆開,看著那雙黑亮的眼,堅韌的臉竟微微一笑,看花了範澌的眼,尋思著詞語,然後說:“你很英俊……”


    利用倆人的反追蹤術,終於成功擺脫追趕的人。


    李呈天跟李越天聯繫,用另種方式離開。


    範澌在旁說:“要離開?”


    李呈天點頭,把身上的西裝脫下,北京的夜有些涼,下著帶著泥巴的雨,讓範澌亂糟糟的像條髒狗。


    李越天趕來的時候,車燈打在雨夜裏顯得有些淒涼,麵容冷漠的俊美男子從車裏走近雨裏,把手上的東西jiāo給了李呈天。


    “今夜離開,隻有這次機會。”李越天在雨裏還抽著煙,菸頭打濕了,他走近他們一點,重新打上火,電光火石間,一顆子彈she過來,範澌掏出槍,李越天湊近,兩顆子彈在空氣中飛奔,一顆打中肩頭,另一顆,不見了影蹤,黑夜裏,隻能聽見微小的“啊”的一聲。


    李越天倒下了地,嘴裏還叨著煙,眼睛對著李呈天,平靜地說:“走吧。”


    李呈天閉了閉眼,拉了範澌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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